这日的天气虽然不下雪,但正所谓下雪不冷消雪冷,喻青云即便穿着厚厚的锦衣,身披狐裘,此刻坐在马上四周无遮无拦地很快就冻得浑身直打哆嗦。
难过地看一眼身旁一脸威严目视前方的父亲,喻青云咽了口唾沫终究没敢说出让自己下马坐车的话。
忍了一路终于到了外祖母家,喻青云挪着快要冻僵的身子一步一步走上外祖父家门口的台阶。
乔侍郎府长媳阮氏早已带着一众仆从等候多时,见父子二人下马忙上前招呼。
“妹夫来了,快请进,哎呦,瞧瞧青云这是冻坏了吧,快,领表少爷进去乘小轿,把我的手炉给他。”
喻景晟严肃地对着阮氏点头算是回应,阻止了丫头要递给喻青云的手炉,再回头看一眼儿子道:
“大男人的坐什么小轿,这点冷都扛不住以后能指望他做什么?跟我一起走进去。”
喻景晟站在台阶上,看一眼哆哆嗦嗦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儿子,心里又是一阵失望。
自己在外任职多年,没能亲自教导长子,以至这孩子在祖母和乔氏的溺爱下竟养成弱不禁风的文弱样子,周身上下显不出一点儿男子气概,哪里有一点自己当年的影子?
想到这里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小儿子喻青柏昂首挺胸的小身板,雪地里蹦跶着给娘亲和自己一人堆了一个雪人,那生龙活虎的憨态叫人不由多疼几分。
心中有了比较,喻景晟对长子又失望了几分。
乔氏忙叫管家引二人进去,自己则带着下人继续等着。
乔氏和两个女儿的马车也到了。
车停下,同样身着狐裘,打扮得珠光宝气的乔氏母女三人先后从车上下来。
阮氏快步走上前声音温柔地说道:“母亲一早就惦记着妹妹,总算把妹妹和外甥、外甥女等来了。外面天寒地冻的,快进去吧。”
乔氏站稳身子,姿态高傲地看了一眼自家嫂子,淡淡道:
“辛苦大嫂在这里等着我们了,青妍、青樱,还不来见过你们大舅母。”
喻青妍和喻青樱学着母亲的样子对阮氏行礼,态度冷淡,高傲中带着一丝不屑。
大舅母的娘家父亲不过五品官职,所以阮氏算是高嫁。
身为侍郎府的当家主母,多年来一直被婆婆温氏所不喜,在婆婆的高压下性子一直唯唯诺诺,没有一点当家主母的风范。
面对乔氏这个出嫁的小姑子,连同她生的子女,乔氏素来只有小意讨好的份,从不敢在她们面前摆一点大嫂的架子。
乔氏带着女儿率先朝大门走去,阮氏见怪不怪,带着丫头婆子们跟在后面。
一进大门,绕过面前九尺高的大理石照壁,就有几台小轿等在那里。
乔氏等人重新坐进放着脚炉的小轿里,往里面行了约一刻钟才来到内院乔侍郎和温氏居住的主院。
乔侍郎年近六旬,因保养得好一直精神矍铄,膝下嫡子嫡女,庶子庶女加起来十几个,夫人温氏则只生了一个嫡长子和两个女儿。
长女嫁给国子监祭酒程大人家,小女儿就是乔氏。
长子多年在外做官,留下原配妻子阮氏在家里孝敬父母,操持家务。
一家人进入正堂,乔侍郎和老夫人温氏早已等候在那里,一番行礼请安后,喻景晟便和乔侍郎翁婿两人前去书房叙话。
温氏则拉着女儿乔氏和外甥、外甥女坐下拉家常。
正堂里布置得花团锦簇暖意融融,几案上摆满了精致的茶点果子,众人围坐一处,欢声笑语不断。
阮氏带着温婉的笑意站在温氏旁边伺候,女儿乔宁则坐在下首陪着.
阮氏虽是大嫂比乔氏年长好几岁,可她生孩子晚,唯一的女儿比小外甥女喻青樱还小了几个月,这样算来乔侍郎府嫡支确实子嗣单薄。
因为乔氏母女素来瞧不上阮氏,连带着喻青妍姐妹俩对乔宁这个嫡亲表妹也很少搭理,所以她们平日很少来外祖家做客,除非是跟着在外做官的大舅舅的另外三个儿女回来,她们才会来外祖家小住几日。
就如此刻她们只围着外祖母有说有笑,对于一旁的表妹则连个眼神都欠奉。
说了一会儿话,乔氏便问起大哥的事。
“听说我大哥在外任职即将期满,不知这回能不能调任回京?这样省得一家子常年骨肉分离,我都好久没有见到大哥了。”
见女儿提起长子,温氏笑着道:
“前日我还跟你父亲说过此事,你兄长在外为官多年,早就该调任回来了。这回任职期满,你父亲若是再不想办法把他调回来,哼!我饶不了他。”
阮氏一听笑着劝慰道:“母亲多虑了,父亲自然也是盼着哥哥和月秀嫂嫂归来,等他们回来后,咱们便可一家团圆了。
上次大哥来信说,大侄儿弘文娶的媳妇已经有孕,也不知生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不过无论男女,我这个当姑祖母的已经准备好见面礼了。”
说到未曾谋面的曾孙,温氏更是乐得不行:“两个月前就已经生了,是个男孩儿,我跟你父亲已经荣升为曾祖父曾祖母了,前几日刚收到的信,这一高兴竟然忘了跟你说一声。”
“真的?太好了!”
乔氏先是一喜,假装不满地道:
“母亲这是有了曾孙,连女儿都忘到脑后去了。”
温氏:“当着孩子们的面胡说八道,看我不撕你的嘴。”
母女俩的话又引来一阵笑声。
喻青樱没心没肺道:“大表哥都有孩子了,太好了,又多了个表弟。”
喻青樱孩子气的话引得温氏和乔氏更加开怀,温氏用手指点着喻青樱的额头,乔氏则笑着嗔怪道:
“傻丫头,你表哥的孩子怎么能是你表弟?是你表外甥,你当小姨了,以后要稳重些才是。”
喻青樱这才意识到自己嘴快说错话,不过她性子本就随意也不当回事,只跟着大家插科打诨。
几人说得高兴,一旁的阮氏似乎不知道她们说的跟自己丈夫有关,脸上丝毫不见波澜,更没有插话的兴致,只是隐藏在袖子下的一双手已经攥得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