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相源拿着账单,一件一件的描述边月不在这几个月,老三白予馨是怎么卡他经费,坏他好事,跟他争功的。
老五口才好,说得动情入理,要是一个对他俩恩怨不清楚的外人,听到他这一番倾诉,老三骄横跋扈又屁事不懂,还专门为难他这老实人的形象已经刻在脑子里了。
边月听他说得头疼,揉了揉眉心:“行了,你给我闭嘴!说正事儿!!”
她是让白予馨在她走之后管钱了,但这小子在白予馨手里头要钱跟在她手里头要钱,那必定不是一个态度。
说不定连钱的去向、用处、具体额度,他都只跟老三说个大概,老三要是追问几句,这小子还要端着姿态嘲讽一番。
老三有病才批钱给他!
老三不批,他就有到她这里来告状的把柄了。
这两人拉扯不是一两天了,边月太清楚两人的尿性。老三爱宅斗,老五爱阴人,没一盏省油的灯!
白相源一向识趣,看边月烦了,砸吧砸吧嘴,乖乖的站到一边,等边月把他列举的账单都看完。
边月看到火羽草上面批的种植面积后,有些皱眉:“这么多地都种火羽草,还要占用庄稼地?要是村里粮食不够吃怎么办?”
白相源早就想好了:“老师,火羽草织成的衣服保暖呀!
现在天气太极端了,零下六十几度的天气,一熬就是大半年。一件火羽草织成的衣服,抵得上几车煤了,那谁不愿意要呢?
我把样品给望月基地的一把手都看过了,他们说我们出多少,他们买多少,还怕乡亲们不赚钱?
有了钱,就可以去基地买粮食。
火羽草是经济作物,种它比种粮食划算!”
“耕种粮食的土地不能少,让他们别过几天好日子就忘了曾经一年到头只能吃红薯的时候了。”边月把这个项目打回去:“你也改改唯利是图的资本家做派。
这天灾不知道要持续到哪年哪月,如今你能弄来粮食,两年后、三年后,外面一片糜烂,人人都没地种了,你还能弄来粮食吗?
岁大饥、人相食。
这句话不止是史书上有,现在这个世道也有。
等你弄不来粮食的时候,你要怎么面对外面那些村民?”
白相源:“……”
他只管赚钱,哪管牛马的死活?
“那……那老师您看,砍掉多少土地合适?”白相源本来还想把火羽草做成经济作物的,现在看来,这个打算得划掉了。
边月想了一会儿,道:“不用砍,“安莱”不种,让别人种。
火羽草织成的衣服在冬天的确是救命的好东西,种出来的第一茬也不用卖出去,先给“皇城司”的人用。”
白相源想到某种可能,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老师您……”
“我如何?就是你想的那样。”边月靠在椅背上,声音听不出什么波动,吐出的字句却是寒凉的:“想做圣人,也得有做圣人的资本。
不论是谁的原始资本积累,都是血腥的。
白族附近的坞堡、乡镇可以动一动了。”
白相源脸上露出狂喜:“是,老师!皇城司的兵训练了一年多,除了各种妖兽,还没见过血呢。”
其实要收拢白族族地附近的小股势力,对于真正生活在底层的人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至少白族杀了还管埋,现在骑在他们头上的小头目们,才是真的把他们敲骨吸髓,死了都要吃他们的肉。
知道白族准备扩张后,白相源摩拳擦掌,指了指自己的另一个项目:“老师,您看这里。
我搭建起了一条火药生产线!
现在上下游的货源都谈妥了,厂房也选好了搭建的地址,等您的资金下来,就可以开干了!”
这条生产线,白相源和边月商量了很久,如今终于确定下来了,她来了兴致:“工人找到了吗?怎么确定他们忠诚度的?”
世界上有千种人,不是每一个都知道感恩的,也不是每一个都有良心的。在有些人心中,利益远比恩义重要。
这小小的“安莱”之中,的确大多数人都仰望她,崇拜她。可当她的利益与自家利益冲突的时候,边月也不确定还有多少人会选择忠诚于她。
“火药厂不比其他,轻轻一点儿火星,整个场地都会被夷为平地。”边月心里把所有认识的乡亲都盘算了一遍,有些头疼:“如果实在不行,就只能祭出我的毒药了。”
“老师,您制作那种能控制人的毒药,也是得花成本的,还是留给“白鸽”们用吧。”
白相源嘿嘿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设计图纸:“我这工厂选址本来就在隔安莱十里地的山里,我还在工厂附近建了家属院,都是两楼一定,独门独户的设计。
凡是在职员工,都可以带着自己全家住进去。
家属院里的孩子如果在书院读书,还有专门的马车每天接送,平时派兵看守。”
“谁敢轻轻一炸,自己的全家最先上西天。他们要是觉得无所谓,那咱们也无所谓。”白相源笑道:“大不了再选个地址,再搭一条生产线嘛。
您说是吧?”
边月:“……”
有些人坏起来是真坏,边月伸手,摸了摸老五的头,笑道:“大好头颅,你可要好好保护,我不在的时候,你别把自己玩儿死了。”
如果我是老五的对家,已经连夜打飞的过来弄死他了
白相源瞬间感受到危机,连忙朝边月谄媚一笑:“老师,除了火羽草和火药,我还做了其他的经济规划。
比如酒厂、铁铺、糖厂。
我考察过市场,农具现在是市场上最紧缺的。”
“现在社会动荡,冶炼金属不容易。就算炼出来了铁、铜、铝这些金属,大多数势力都是用来做武器,农具生产很艰难。
我从一个私人手里弄到了一个铁矿,咱们“安莱”环境安定,有“四时乾坤”在,外界要面对的极端天气在咱们这里不存在,很适合工业的发展。”
白相源跟边月吹嘘了一阵如果“安莱”能稳定输出各种农具,他们会有什么前景,直到边月在他的这项提议上打了勾,他才闭嘴。
“还有酒水、糖,这些在盛世的时候您别看家家户户都买得起,现在不同了,都是奢侈品,附近所有基地加起来,能一个月喝上一杯酒,沾上一点糖的,都是中产阶级以上。
酒精、白糖也属于战略物资,我认为开这两个作坊很有必要。”
白相源无疑是很能吹的,他不仅能吹,做事也有谱。酿酒的高粱、大米,产糖甘蔗、甜菜,他都有货源,并且跟边月提议:“老师,咱们还得并一些人进安莱才行。
这么多工业作坊,要是没人盘不活啊。”
“这件事交给老四去办。”边月沉吟一阵,没让白相源去选人:“老四都成年多久了?该干点儿活了。”
也省得老五招进来的人,最后全都成了他的爪牙。
白相源咂咂嘴:好吧,他也没指望能捞到这次招人的机会,不过他跟老四关系还可以,塞几个家人过去,老四应该会给他这个面子吧?
白相源跟边月扯了一阵,从边月这里划拉走了一大笔钱,心满意足的走了。
刚刚走出边月的宫殿,白予馨就急急的跑了进来。
白予馨看到白相源的那一刻,脸瞬间扭曲,但很快又扯出一个笑脸:“五师弟真是好巧啊?新建的电站碰巧就在刚刚出了一点儿事儿,碰巧就要我亲自去解决。
碰巧这段时间,你就来见老师了。
怎么样?没少说我坏话吧?”
白相源拿到款项,都懒得跟这小屁孩儿一般见识,哼笑一声:“你猜?”
白予馨:“……”
我猜个屁啊我猜?
心眼儿贼多的闷坏狗杂种!
白予馨抬腿就要踹,白相源急急向后躲,他可打不过白予馨。
“你干嘛?”白相源指了指边月宫殿的匾额上“长宁”两个字:“你敢在老师宫殿门口动手?”
白予馨看了一眼宫殿内,才“哼”了一声,“嘚嘚嘚”的跑进去。
直到的白予馨的背影消失在青瓦黛墙之间,白相源才咧着嘴揉自己的老腰:白予馨这个兔崽子,心眼儿耍不过他就跟他动武,次次都踹他腰子!
她那《九练离火经》也不知道练到第几层了,就专门压着他打!
跟谁没有顶级功法似的,迟早他也会把《天一剑典》练到大成,到时候……哼哼!
老三和老五在她门口的交锋,她在里面就已经看得一清二楚了,又是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徒弟们团结和睦,友爱互助,她头疼。
她就是一个多疑的人,底下的人太团结了,她担心他们联合起来搞她。
但老三和老五争得太厉害了,她也头疼:如何一碗水端平?
民间有一句古话:子女不和,多是老人无德。
白族未来要做的事不轻松,老三和老五闹得太凶,说不定会消耗她的内部力量,她也不高兴。
老三跑进来,先是温情脉脉的半跪在她腿边,趴在她膝上,可怜巴巴的诉说着对她的思念:“老师,您不在的这段日子,馨儿好想您啊。
只恨馨儿如今人小力弱,不能为老师分担太多。”
“不过您交给我的事情,我都有认真的做。只是馨儿不太聪明,做得不知好是不好?”白予馨细细的将她这几个月的功劳说了一遍。
“皇城司的新兵中,有几个新兵特别突出,张敏、张昭、张萍、赵庄明、赵书云,这几个原本有基础的,纷纷都突破了开元,可以修炼元力了。
咱们家上一个能在武道上有这种成就的,还是大师姐呢。
我擅自将自己份例里的一些丹药给了他们巩固修为,老师您不会怪我吧?”
边月:“……”
摸了摸白予馨的头,虽然知道这丫头在她面前装小白花,但她这跟狗狗似的,用湿漉漉的眼神望着她,的确让她非常受用。
“给出去了多少丹药?我补给你。皇城司新兵的训练,你费心了。”边月指了指一边的座椅:“去坐着,白族之人的膝盖金贵,别动不动就跪下。”
白予馨把椅子搬过来,紧紧的挨着边月,脑袋靠在边月肩上,继续道:“还有几个上次考核带回来的俘虏,他们也完成了淬体,十分优秀。
我发现他们那一批人身体素质普遍较好,不知还能不能找到当初的那座古城?若是能从其中再带一些人回来就好了。”
钱固然重要,但在乱世中,手里的兵才是说话的底气。
白予馨在皇城司使的训练上花了很大的功夫,这一点儿是只负责搭框架的白相源比不了的。
为了更好的训练皇城司使,白予馨还专门精学了武道,她天赋高,学东西很快,训练出来的兵也有模有样了。
边月听了一阵,拍了拍她的头:“做得不错,吾家千里驹也。”
白予馨更高兴了,摇着边月的胳膊,让她抽个时间去看阅兵仪式。
边月当然要去看,她在“皇城司”砸了那么多钱,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没达到她心中的预期,就要出手整顿了。
除了皇城司的事,白予馨又说了关于电站、粮仓的修建,这些都是事关民生的大事。
电站供电,能省很多事情,比如打米、搭建作坊生产线,日常照明等。
粮仓更事关重要,“安莱”农民种地,边月不收他们农业税,但是他们每年必须将自家多余的粮食卖给边月。
到了真正山穷水尽的时候,黄金都不再是硬通货币,粮食才是。
这两件事情,在白予馨的叙述中,她做得都还算漂亮,不过具体怎么样,边月要自己亲自去看过。
兵,粮、电,这三样,边月谁都信不过,她必定得自己把关。
“对了,老五说要开矿炼铁做农具,这件事情你跟进一下。”边月仿佛不经意的说起一般:“你跟老五商量一下,要是能再开一条生产线,专门冶炼兵器就更完美了。
白族的兵器需要特殊制作,我准备在书院中另开几门课程,教那些孩子如何在兵器上刻阵、炼器、驱魔,到时候你去书院拉几个学生给你打下手。”
这又是掌握武力的一项差事,老师如此信任她!
白予馨干劲儿十足,重重的点头:“老师放心,我一定将皇城司使打造成一支百战雄师!”
白予馨又嘀嘀咕咕的跟边月表达了一些思念之情,才腻腻歪歪的离开了。其间没告白相源一个黑状,甚至提都没提他的名字,仿佛不知道白相源比她先来见过边月一样。
其实这才是最高级的告状:我光风霁月、正大光明,兢兢业业的完成老师交代的任务,一心为白族着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那些到老师您面前来说我坏话的人,不是在破坏白族安定,阻碍“安莱”发展吗?
他安的什么心思?
边月又揉了揉眉心:算了,就让他们两个斗去吧,只要她保持两边势力平衡,不让他们闹出人命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