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五十九年的伏天,紫禁城护城河的水汽都带着灼意。乾隆帝斜倚在马车软座上,金丝眼镜滑到鼻尖,望着车窗外永琰骑马的身影——皇十五子玄色箭袖被汗水浸出深色云纹,恰与车壁上“河清海晏”的泥金画形成奇妙呼应。
“和爱卿,”乾隆忽然用玉扳指叩击车窗,“永琰这孩子,骑射倒有当年朕的影子。”
和珅慌忙欠身,翡翠翎管擦过车帘流苏:“十五阿哥天纵神武,前日射猎连中三鹿,真乃大清之福。”他话音未落,车驾猛地颠簸,乾隆袖中滚出的紫檀算珠恰好落在永琰画像的“心口”位置——那算珠刻着“辛酉”干支,正是朱珪密信中“算学治世”的应期。
行至密云县,驿站送来西藏贡使的加急文书。乾隆展开黄绢,见“廓尔喀贡金塔”的清单上,九颗东珠的成色被朱砂圈注。和珅凑上前时,袖中算盘恰与贡单形成“上二下五”的档位——这是他私铸银号的暗记,而乾隆指尖轻叩的位置,恰是东珠成色与账册不符处。
“永琰,”乾隆突然将贡单递给车外的永琰,“你瞧这廓尔喀贡珠,比去年少了三成光泽。”
永琰接过黄绢,指腹触到绢底暗纹——那是用算珠压出的“九归诀”。他垂眸道:“许是路途颠簸所致。”话音未落,和珅的马鞭突然指向远处:“主子您看,那是密云县新修的算学牌坊!”牌坊上“算理通明”四字在烈日下反光,永琰望见匾额阴影里,第三根横梁的裂纹恰成算珠崩裂状。
当晚驻跸行宫,永琰在贡单背面用炭笔勾出东珠成色曲线。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声,三短一长的节奏与朱珪密信中的“漕耗三成”暗码吻合。忽然,帐外传来瓷器碎裂声,他掀起帐帘,见和珅心腹刘全正收拾着摔碎的玉碗,碗底“和记”的暗刻在月光下显影。
“十五阿哥安好?”和珅的声音从暗影里传来,手中把玩着一枚东珠,“方才手滑打碎了贡瓷,这珠子倒滚到您帐前了。”永琰接过珠子,感觉珠孔里渗出凉意——那是空心珠内藏着的桑皮纸,上面用算珠印着“东珠虚增三成”。
次日行围,乾隆突然命永琰掌管“算筹令”——此令用十二枚湘妃竹筹记录猎物数目,筹身刻着《九章算术》章目。当永琰将第三筹刻着“粟米章”的竹筹插入令筒时,乾隆突然笑道:“永琰可知,圣祖仁皇帝曾用算筹定军功?”说着指向远处的“算学奇峰”,“那石峰的锥度,恰合《数理精蕴》的方锥垛积术。”
永琰顺着指向望去,见石峰阴影投在和珅的箭囊上,形成“三百方”的算珠形状——这正是李煌密报中圆明园虚耗的湖石数。和珅却仿佛未觉,拈弓搭箭时故意让箭羽擦过永琰的算筹令筒,十二枚竹筹哗啦啦滚落,竟在草地上排成“上五下四”的拿和暗号。
晚宴时,乾隆突然取出西洋自鸣钟:“和爱卿,你说这钟摆为何能等时?”和珅刚要回答“摆线原理”,乾隆却将钟摆递给永琰:“皇儿,你用算筹量量这摆长。”永琰接过银摆,发现底部刻着“辛酉”——与袖中算珠的干支吻合,而摆长一尺六寸,恰合《周髀算经》“夏至日中影”的阴数。
“圣祖言‘算理即天理’,”乾隆忽然击掌,“传旨:明日让永琰核计贡品库的珠玉成色。”和珅举杯的手顿在半空,听见“珠玉”二字时,袖口的珊瑚珠滚落在地——那珠子原是孝贤皇后亲赐,此刻却在永琰脚边碎成三瓣,露出里面“盐引浮收”的墨字。
后半夜,永琰在贡品库点燃蜡烛。当烛光掠过东珠柜时,他看见每颗珠子的穿孔都透着异样反光——用放大镜细看,孔内竟刻着算珠符号:上珠一颗代表“崇文门税关”,下珠三颗代表“三成虚冒”。突然,柜顶的琉璃灯无风自坠,砸开暗格露出朱珪的密信:“乾隆朝的每颗东珠,都在算珠上记着贪墨的刻度。”
乾隆五十九年冬,当永琰在紫禁城数据房整理热河行围的密档时,发现贡单背面的炭笔曲线与朱珪送来的《河工图》严丝合缝。那些被和珅视为装饰的算珠符号,原来都是乾隆默许他收集的证据——老皇帝用算珠作饵,让永琰在核账时,悄然织就了那张最终扳倒和珅的数据大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