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广路的窄巷里,赵靖忠像条丧家之犬般拼命奔逃。
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衫,被巷壁凸起的碎石划开三道大口子;
露出里面渗血的皮肉,血珠顺着衣摆滴在青石板上,留下一串浅浅的血痕。
双脚裹着的布鞋早已磨破,粗糙的麻线硌得脚底生疼,每跑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可他不敢有半分停歇;
身后警犬的狂吠声越来越近,夹杂着士兵“别跑”的吆喝声,仿佛下一秒那锋利的犬牙就要咬上他的脖子。
慌不择路间,他猛地撞向巷口的糖炒栗子摊。
“哗啦——”
一声脆响,松木搭的摊位架子应声倒塌,架上摆着的三个粗陶罐摔在地上;
滚烫的栗子混着炒焦的细沙滚了一地,还冒着袅袅热气,空气中瞬间弥漫开甜腻的焦香。
摊主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汉,下巴上沾着些栗子壳的碎渣,刚攥着炒栗子的铁铲要破口大骂“不长眼的杀才”;
抬头就看见赵靖忠身后追来的一群穿黑色布面棉甲的士兵;
个个腰挎长刀,手持裹铁短棍,眼神锐利如鹰。
“这是捅破天啦?”
老汉的骂声卡在喉咙里,赶紧抱着铁铲缩到墙角,连地上滚着的栗子、碎陶罐都不敢捡,身子还在不住地发抖。
“狗日的!这姓赵的倒像条泥地里的泥鳅,跑得还真快!”
马三炮看着前面扭着身子逃窜的身影,气得猛拍马鞍,骂出声来。
他从腰间上取下那张榆木弓,抽出两支羽箭搭在弦上;
拉满弓对着赵靖忠的方向大喝:“放箭!生死不论,今天绝不能让他跑了!”
“咻——咻——”
两支羽箭破空而去,箭尖带着风声擦过赵靖忠的右耳;
钉进旁边的土坯墙里,箭尾还在“嗡嗡”颤动,溅起的尘土落在他的肩膀上。
赵靖忠吓得浑身一僵,脚步硬生生慢了半拍;
就是这半拍的功夫,一条半人高的黑色警犬从斜刺里的胡同窜了出来;
像道黑影般扑向他的右腿,锋利的犬牙死死咬住他的裤腿;
连带着皮肉一起啃进嘴里,温热的血瞬间染透了粗布裤子。
“啊——!”
剧痛从腿上传来,赵靖忠惨叫着摔倒在地,在满是碎石的地上翻滚挣扎,双手乱挥着想把警犬甩开。
可警犬的牙齿像烧红的铁钳般嵌在肉里,任凭他怎么用脚踢、用手捶;
喉咙里只发出“呜呜”的低吼,半点都不松口,黑色的皮毛上沾了不少血污和尘土,看着愈发凶狠。
马三炮带着八个士兵快步上前,举起那根小臂粗的黑色短棍;
棍身是用硬枣木做的,外面裹着一层薄铁皮,顶端还包着铜头;
专门用来制服反抗的犯人,打在身上疼得钻心,却又不会轻易打死人。
他对着在地上翻滚的赵靖忠劈头盖脸就打,短棍落在他的背上,发出“砰”的闷响:
“让你跑!还敢刺伤老子的兄弟!
你这只从金陵钻来的死老鼠,今天不打断你的腿,老子就不姓马!”
旁边的士兵也跟着动手,短棍雨点般落在赵靖忠的胳膊、大腿上,每一下都打得他肌肉抽搐。
赵靖忠只能双手抱头,蜷缩成一团,惨叫声从一开始的凄厉渐渐变得微弱;
到最后只剩“哼哼”的气音,浑身是伤,嘴角还淌着血;
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他早上还在琢磨着刺杀李玄霸后回金陵领赏,现在却连活下去都成了奢望。
一直到未时,毒辣的太阳渐渐西斜,燕京城才算彻底平静下来。
被燕山局反谍队和燕京警备局联合抓捕的锦衣卫,被一队队押送到金水河边的燕山局大院。
这大院坐落在燕京警备局北面,南池子大街东侧,院墙是用夯土外包青砖砌的,足足有两人高。
平日里这大院格外冷清;
燕山局作为燕山军的情报和反谍核心机构,大部分行动人员都分散在各地的驿站;
要么扮成商贩打听消息,要么骑着快马传递情报,只有刑讯部、档案房和牢房常年有人值守。
只有这次抓了大批锦衣卫谍子,大院里才重新热闹起来;
士兵们牵着警犬在院子里巡逻,不时有提着铁链、烙铁的狱卒匆匆走过;
铁链拖地的“哗啦”声在院子里回荡。
马三炮站在大院门口的石狮子旁,看着被押来的俘虏;
活着的足足一串十八个人,都用粗麻绳拴着,每个人的双手都反绑在身后,绳子勒得手腕通红。
他们个个浑身是伤,有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肿得像猪头;
有的胳膊上还插着半截弩箭,箭杆上沾着干涸的血;
还有的一瘸一拐,显然是逃跑时崴了脚,被士兵们粗暴地推着往前走,嘴里还时不时发出痛哼。
正说着,罗义德也骑着马带着几个警备局的人来了。
他刚翻身下马,把缰绳扔给身后的亲兵,马三炮就走过去;
指着队伍里那个脸肿得看不清五官的锦衣卫俘虏,无奈地吐槽道:
“罗副局,我让你抓人,没让你把人往死里打啊!
你看这家伙脸都成这样了,嘴都肿得张不开,还能开口说话不?
没法审了可咋整?咱们还得从他们嘴里掏金陵的消息呢!”
罗义德拍了拍手上的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不屑地哼了一声:
“老马,你大清早的就火急火燎要提前行动,还得在城里动手,能活着就不错了!
这群锦衣卫倒是死硬,拿着短刀还敢反抗,还伤了我两个弟兄;
我没把他们全宰了喂狗,就够给你面子了。”
他拍了拍马三炮的肩膀,语气带着点调侃:“人交给你了,好好‘伺候’着。
这群人反抗起来硬得很,但我就不信,他们的骨头能硬过你刑讯台上的铁夹子和烙铁。”
马三炮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着身后的两个狱卒挥了挥手:
“把人都带进去,押进西院的大牢,每个牢房关两个,看好了,别让他们自杀,出了岔子唯你们是问!”
狱卒们齐声应道,手里拿着钥匙走上前,推着俘虏往大院深处的西院走去。
西院的大牢门是用厚铁皮包的,狱卒打开门时,发出“哐当”的巨响;
在寂静的大院里格外刺耳,门后还传来隐约的铁链声和犯人的咳嗽声。
燕京警备局的人不能随便进燕山局大院深处,交接完俘虏;
罗义德就带着人翻身上马,带着人策马离开,马蹄声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