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人……您这是何意?”
高瑞放下茶杯,身体前倾,一双眼睛如同鹰隼般锐利,直视着王长老。
“王长老,你们锦绣盟派人偷我的方子,事败之后,不思悔改,反倒派你这么个老狐狸来跟我谈合作?”
“你觉得,我是三岁的小孩子吗?”
王长老脸色一变,强笑道:“高大人误会了,那都是些下面人不懂事,我们已经严惩不贷了!”
“是吗?”高瑞冷笑一声。
“那我就直说了吧。”
“你所谓的合作,不就是想空手套白狼,把我高家的不传之秘,变成你们锦绣盟的敛财工具吗?”
“还三七分?你们也配?”
“你们锦绣盟平日里欺行霸市,鱼肉乡里,垄断市场,扼杀创新,干的哪一件是人事?”
“如今看我有了好东西,就想凑上来分一杯羹?”
高瑞的声音越来越冷,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刀,狠狠地扎在王长老的心上!
“我高瑞的‘波斯蓝’,是要惠及天下百姓,是要让我大胤的锦绣,扬帆出海,名扬四海的!”
“跟你这种只知盘剥民脂民膏的蛀虫合作?”
高瑞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满是不屑。
“简直是脏了我的东西!”
王长老的脸,瞬间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像是开了个染坊!
他再也维持不住那副和善的嘴脸,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高瑞!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面目狰狞,声音阴冷。
“你以为你勾搭上福州船厂,就能高枕无忧了?我告诉你,没用!”
“不出三日,福州船厂就会断粮断饷!那个姓宋的,自身都难保,还拿什么跟你合作?”
“没有我们锦绣盟点头,你的丝绸,一匹都别想运出江南!”
“我劝你,还是乖乖把方子交出来,否则,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了!”
面对这赤裸裸的威胁,高瑞却笑了。
他缓缓踱到王长老面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老东西,你知道吗?”
“我不仅要跟福州船厂合作,我还要一支舰队的指挥权。”
“我的船,很快就能下海了。”
“而你们锦绣盟……”
高瑞的笑容变得无比灿烂,却让王长老看得毛骨悚然。
“……很快,就要从江南,彻底消失了。”
王长老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眼前的年轻人,那灿烂的笑容在他看来,比九幽之下的恶鬼还要可怖!
舰队的指挥权……
锦绣盟要从江南消失……
这……这已经不是狂妄了,这是疯了!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才会说出来的话!
可偏偏,从这个疯子嘴里说出来,却带着一种让人心脏骤停的,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你……”
王长老伸出手指着高瑞,那根平日里捻着胡须,运筹帷幄的手指,此刻抖的厉害。
他想说“你妖言惑众”,想说“你痴心妄想”,想说“你死到临头”,可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因为他从高瑞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看到的是一片平静的汪洋,以及汪洋之下,足以吞噬一切的恐怖暗流!
高瑞脸上的笑容不变,又往前凑了半分,声音轻得如同情人的呢喃,却字字诛心。
“对了,忘了告诉王长老一件事。”
“你们锦绣盟在京城的那位卢大人,好像很喜欢收藏前朝的字画?”
“三皇子殿下的府上,恰好有几幅真迹,正愁没人欣赏呢。你说,要是送去给卢大人品鉴品鉴,他会不会很高兴?”
轰!!!
王长老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彻底崩塌!
三皇子!
他竟然连卢大人的底细,连锦绣盟在京城最大的靠山,都摸得一清二楚!
甚至……还能直接通过三皇子,影响到卢大人!
这哪里是斗法?
这分明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高瑞从一开始,就没把他们锦绣盟放在眼里!
他之前所做的一切,抓贼、造势、与福州船厂接触,都只是在悠闲地……挖坑!
挖一个足以埋葬整个锦绣盟的巨大坟墓!
而他们,就像一群愚蠢的土拨鼠,还乐呵呵地帮着对方铲土!
“噗——”
一股腥甜的液体猛地从王长老口中喷出,他两眼一翻,竟是急火攻心,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哎,王长老,您这身子骨可不行啊。”
高瑞仿佛早有预料,轻巧地一侧身,任由王长老重重地摔在了冰凉的地砖上,发出一声闷响。
一旁的徐茂都看傻了,连忙上前探了探鼻息。
“三少爷,还……还有气,只是晕过去了。”
“嗯,抬出去吧。”
高瑞摆了摆手,像是在吩咐下人丢一件垃圾。
“告诉外面的人,王长老年纪大了,跟我谈得太激动,不小心摔了一跤。”
“记得,派两个人,客客气气地把他‘送’回锦绣盟。”
“是!”
徐茂看着自家三少爷那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敬畏如见神明。
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锦绣盟这位老谋深算的长老,连一个回合都没走过,就被三少爷几句话给说得当场吐血昏厥!
这已经不是手段了,这是神仙之术!
……
与此同时,福州。
快马加鞭,星夜兼程的李乾,终于赶回了船厂。
他一路冲进官厅,看到的却是让他心胆俱裂的一幕。
那个平日里腰杆挺得笔直,为了一根好木料能跟木材商拍桌子对骂的宋濂宋大人,此刻却颓然地坐在椅子上,两鬓的白发仿佛又多了几分,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苍老了十岁不止。
“大人!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李乾大惊失色,冲了上去。
宋濂缓缓抬起头,看到是李乾回来了,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光,却又迅速黯淡下去,化作了无尽的苦涩。
“李乾……你回来了……”
他声音沙哑地将锦绣盟来人威胁的事情说了一遍。
“断我财路,断我官粮……”
“他们……他们是要逼死我们啊!”
宋濂一拳捶在桌上,这个年近五旬的汉子,眼中竟泛起了泪光。
“是我没用!是我无能!空有报国之心,却连手下兄弟们的饷银都保不住!还谈什么强船利炮,扬我国威!”
看着顶梁柱一般的宋大人如此颓丧,李乾的心也像是被狠狠揪了一把。
但他胸中,却燃烧着一团从湖州带来的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