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也上道,脆生生道歉:“对不住!姝姐姐。”
“没关系。”小姑娘摇摇头。
到底是小孩子家,心思来得快去得也快。元宝消停些时,星姐儿也是愿意同他玩的,这不,眨眼间便凑作了一堆。
两个小不点儿围在一丛粉色芍药前,元宝蹲在地上拿点心碎屑喂蚂蚁,星姐儿则站在一旁瞧得新奇。绮云是不会让她做这种事情的,太没规矩了。小姑娘攥着裙角,一眨不眨盯着那奋力搬食的蚁群。
玲儿搬来了小木桌放在石榴树下,巧姐儿在上面铺开纸,缓缓勾勒出不远处的芍药和两小只。
不得不说,巧姐儿的针线不行,字和画还是很能拿得出手的。笔下芍药的花瓣纹路纤毫毕现,两个孩童的憨态更是跃然纸上。
禾穗站在巧姐儿身后看了半晌,渐渐觉得有些乏了。见院子里也没外人,便由着丫鬟们搬来软榻,合衣斜倚上去。
零星几只知了在枝叶间断断续续的叫着,端的是一片悠闲祥和。
半睡半醒间,两小只蹑手蹑脚凑到她身旁,元宝竖着食指在嘴边轻“嘘”,“摸的时候轻点,别把姨娘吵醒了。”
一旁的轻摇着团扇的青梧忙要阻止,禾穗不着痕迹的轻扯她衣角。
小姑娘郑重点头,小手小心翼翼覆上去禾穗的小腹,半晌后,小声嘀咕:“他怎么没反应?”
“你等等,”元宝也将手贴上去,“他可能睡着了。”说着煞有介事地撑着软榻,侧耳趴在上面听了听。
青梧瞧得心惊肉跳,团扇也不摇了,紧紧攥着扇柄,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生怕他们没轻没重的将禾穗伤着了。
“你骗人,根本不会动。”星姐儿撇着嘴收回小手,失望地转过身便要走开。
元宝一边跟上去,一边解释:“他就是睡着了,他真的会动的!上午我还瞧见了。”
禾穗缓缓睁开眼,眼里盈满笑意,却故意绷着唇没作声。
“姨娘还笑,”青梧攥着团扇嗔她一眼,“方才快把奴婢吓死了。”
“她们就是好奇罢了。”禾穗瞧着元宝追着星姐儿的背影,温软笑着。
“您倒是心宽,万一被他们没轻没重撞上,可怎么好?”青梧依旧拧着眉,满是不赞同。
禾穗收回视线,拉着青梧的手轻晃,“我知道错了,青梧姐姐,饶过我这遭吧!”
青梧见状顿时哭笑不得,“奴婢可算知道哥儿从哪儿学来的撒娇了,整日里将王爷王妃哄得眉开眼笑的便罢了,连仆妇小厮也被他哄得团团转。”
禾穗弯着眼笑,也不辩驳。
两小只已经围在了巧姐儿身侧,元宝伸手在砚台里点了点,随即“啪”地按在画纸中央。巧姐儿蹙了蹙眉也不恼,就着那墨点,画了只打盹的狗。乐得元宝拍手笑,星姐儿则一脸崇拜的看着大姐姐。
平淡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又是半月余,府里总算收到宋怀谦即将归来的消息。
府里各处都是一番热闹景象,擦窗换幔的,好不热闹。其实也是时节到了该换的时候,这样说显得对世子归来更郑重罢了。
外边已经传开了,端王世子又立了大功,带着人在郢州地界兜兜转转,不单抓了一溜私盐贩子,还把知府大人也锁了回来。那知府姓徐,叫什么便不知道了......
普通百姓能知道多多少内情呢,还不是上头传什么便信什么。
街边茶铺的说书先生敲着醒木唾沫横飞:“你们知道吗?那徐知府家后院地窖里藏了多少盐?豁!堆得比城西官仓的米还高......”
“我的天爷!这儿可是京城地界,那得是多少斤两?”听客中有人倒吸凉气。
“我婆娘昨日买盐,已经五十文一斤了,比上月足足涨了五文钱。”又有人拍着大腿叹气。
“也不知查抄的盐啥时候能入市?”
无知的听客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有人伸长脖子比划地窖大小,有人掰着手指头算盐价涨跌,仿佛真隔着八百里看见了徐知府地窖里白花花的盐山。
那说书人猛地将醒木一拍,“等世子将那人押回京,到时开仓放盐,盐价说不得能便宜一半呢。”听客们顿时炸开了锅。
外面如何议论,怎么也影响不到禾穗的生活就是。
她支着腮坐在窗前,目光落向院角开得正盛的石榴花。算算时日,还有月余便要临盆,说不得能生在世子回府后。可转念又想,他在不在都没关系,好好归来便好。
正思忖间,春桃掀了门帘进来:“姨娘,二郎君着人从庄子上送了新摘的枇杷来,您可要尝尝鲜?”
“禾叶来了?他现下在哪里呢?”禾穗听见弟弟来了,顿时来了兴致。
“王妃正留他说话呢,出来还得去给世子妃见礼,怕是一时半刻过不来。”春桃说着将果盘搁在案几,顺手捻起一粒枇杷,剥了皮才递到禾穗面前。“这是端王妃差人先拿过来的。”
禾叶虽还在童子营里操练,但也在里面凭本事闯出了名堂,如今更是拜了斩棘营的周将军为师,眼看着便有要崭露头角的势头。
加之禾穗如今又快临产,她娘家兄弟来了,端王妃出于各种考量,还是愿意给她做脸的。
“快别忙活了,”禾穗轻按住她的手,“咱们先去姐姐院里,等会儿正好能同禾叶一道回来。”
按规矩,禾叶已是半大小子,原不该再随意出入内院。只是府里上下都是看着他长大的,相隔一年半载才进后院一次,倒也无人苛责。
只是不再似儿时般歇在烟雨居的厢房里,如今安置在前院的客房里。
“我就知道你定会过来,路上可热坏了?”禾穗刚跨进槅扇门,董婉便含笑迎向她,随即又转眸看向禾叶,笑着道,“我没料错吧?”
禾叶咧嘴笑道:“世子妃当真是神机妙算。”少年皮肤晒得黝黑,倒衬得一口牙齿白晃晃的。只是恰逢变声期,嗓音听起来稍显古怪。说完挠了挠头,似也有些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