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倒影在湖面的美景,随着风起泛起波澜,时实时虚,唐俞橦好似看到了自己的心境。
她从未与人开口说过这些,可此情此景,此时此刻,面对苏芮,她觉得,也许,她可以同她聊聊。
而苏芮也不急着追问,只等着她。
等她沉吟许久,才挣扎后继续道:“我不知我愿不愿嫁,但,好似无需我愿不愿,所以,我…我大多时候不去想这个问题。”
“自我懂事起,所有人就告诉我,我是唐家二小姐,是隆亲王府尊贵的贵女,言行举止,都要格外注意,不可丢了王府唐家的脸面,也不可被任何人揣测。”
“所以,我的喜好不能表现出来,我喜欢吃的东西不能放在明面上吃,我喜欢的布料不能做成外衣穿出门去,许是习惯了,日子久了,我便不知什么是喜欢了。”
“婚事一向都是家中做主的,所以家里安排我入京同云济先生成婚,我便就入京来。”
“我原以为我能接受,见到云济先生第一面的时候,我也觉他神风俊朗,我以为,我可以,所以,我听从堂姐的,找机会同他接触,可当在法华寺见到苏侧妃你的时候,我失落的同时还有另一种情绪。”
“我说不出,可我并不因此伤心,也不怨恨你,反之,我羡慕你。”
“你知晓你要什么,奔着你要的一往无前的去,可我……不知道我要什么。”
“但,你同云济先生成婚的时候,我其实是舒了一口气的,我便知晓,我并不爱慕云济先生,也许,亦不想嫁给他,可……由不得我。”
听完唐俞橦所言,苏芮也是百味杂陈。
原以为是郎无情,妾有意,撮合撮合,唐俞橦再主动一些,实在不想霸王硬上弓一下,总能成。
结果,郎无情,妾也无意。
这就是件难办的事了。
即便隆亲王府是想要牛不喝水强按头的,也许逼急了也会使些手段。
但如今的唐俞橦虽嘴上说着由不得她,可柔弱的性子下是倔硬,若真是叫她去做那些勾当,她绝做不出来,甚至,以她现如今这困兽一般的情况,是会做出一死了之的事来的。
苏芮不是个会宽人心的人,也没有那做烂好人的心思。
但唐俞橦到底也算救过自己,还保住了娘亲的遗衣,苏芮并不想这样一个小白兔被逼得不得不走上死路。
“原是如此,看来是我们自作多情了。”苏芮耸了耸肩,无谓道:“既不喜欢,不愿,那就不嫁就是了。”
说得轻松,可哪有这般容易。
但唐俞橦只是苦涩的笑笑,不应答。
苏芮却忽然凑近过来,脸贴着脸,如此亲近的距离让唐俞橦本能的想要往后退,苏芮却抓住了她的手,拉住了她。
直视她的双眸,苏芮道:“别怕,我又不会吃了你,旁人也不会,你好歹是唐大将军独女,你爹既无续弦,又无私生子,你唐二小姐莫说在盛京城里横着走,但也是能站在山顶的人,你不愿之事,谁也不能强迫你,便是隆亲王,也是不能的。”
她的确是爹爹独女,娘亲逝世十年,爹爹也没有续弦再娶,一直镇守在漠北。
可十年未见,唐俞橦对爹爹的脸都已然模糊了,只记得爹爹小时很疼自己,走哪儿都让自己骑在他脖子上,做她的大马。
但十年光景,爹爹如今心里对自己如何,她是不知的,也许,早已淡薄。
即便月月来信,但也只是只言片语,寻常问候。
而且……
“我乃唐家人,受隆亲王府供养,理应为唐家……”
“谁告诉你的狗屁道理?”苏芮打断,看着唐俞橦明白了,这小白兔就是被隆亲王洗脑了。“你是你爹娘养的,你爹镇守漠北,没把俸禄发到府上?你娘嫁过来没带嫁妆?你二房的铺子田地没赚银子?这些难道不是养你的?这都是你家,你自己的东西,关隆亲王什么事了?”
苏芮的话说得唐俞橦楞了楞。
她从未听到过这样的言论。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告诉她,唐家上下一体,不分你我。
也没有什么大房,二房之分,都是隆亲王一脉。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她一直一直认为,自己受唐家供养,当该为唐家奉献一切,即便都不是自己想要的,自愿的,甚至是厌恶的,但都要为了唐家,为了家族,舍弃自我。
可如今听苏芮这一说,好似,也有那么些许道理。
“可我若不愿,大伯多年筹谋便是落空,若换做你,你同永安侯府,你当如何呢?”
苏芮笑出了声。
“还用换吗?如今我同永安侯府如何,你不是一眼就能看到吗?”
是啊。
苏芮哪里顾忌永安侯府了。
她是她,永安侯府是永安侯府。
自打她回来,永安侯府一路下坡,这会同她和好了才缓过一口气来。
可……“不对,永安侯府愧对你,隆亲王府对我,不一样。”
若隆亲王府如永安侯府对苏芮那般对自己,或许她可以不顾虑那么多,可惜,不是。
“有何不一样,你大伯筹谋一切的时候可有问过你是否愿意成为这场筹谋里的棋子?何况,若隆亲王府想要和云济联手,也未必只有联姻这一条路可走。”
虽然联姻更加连接得深,但也是好坏参半,若那隆亲王真的疼爱唐俞橦这个侄女,岂会看不到她的痛苦,不过同苏芮一样,都是工具,只是好在唐俞橦有个疼爱自己的爹,才不至于把那些赤裸裸的摆出来,而是给她洗脑。
而面对苏芮摊开来的这一切,唐俞橦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辨别接受。
这完全是和自己以前所想完全背离的。
可,却有道理,甚至,她心隐隐偏向,但理智又告诉她,这不对。
如天人交战,在她的身体内来回拉扯,让她痛苦。
“你不必此刻就要辨出个对错,站在哪一面,哪一面就是对的,遵你的心走就是,人生一次,自己高兴第一。”苏芮拍了拍唐俞橦的肩膀,从袖袋里掏出一罐东西,贼兮兮道:“慢慢想,如今呢,先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