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隐命人将柳氏与姜雪带至松涛苑的偏厅,她则去小厨间转了一圈,寻了些辣粉。
待她出现在柳氏跟前时,双眼通红,鼻息不稳,由翠儿搀扶着,一副娇弱模样进了厅来,芳云则跟在两人身后,带着丫鬟给众人上茶。
柳氏见状,连忙起身迎了上来:“我听得外头说宣哥儿被人当街掳走,可有什么消息了?”
翠儿的位置被柳氏挤开,扶着姜隐走到主位的罗汉榻入座,而她顺势在另一侧坐下,腕间双镯磕在矮桌旁发出脆响。
姜雪见状,抱着孩子在下首的玫瑰椅中坐了下来,目光落在一袭华服的姜隐身上。
外头都说余佑安克妻,生性凉薄,可眼看她这位好姐姐被他养得娇俏如水,每日穿金戴银,奴仆前呼后拥,哪里有半分受委屈的模样。
所以,终究是她选错了?
一旁的姜隐不知姜雪的心思,只不停地拭着滚落的泪珠,带着哭腔说着话。
“侯爷已带人在找了,可至今也没个消息,人是我带出去的,也是在我手里被抢的,这要是宣哥儿有个好歹,那我可……”
柳氏闻言皱起了眉头,倒不是担心姜隐日后在侯府的日子艰难,而是余侯和太夫人若因此事记恨她,记恨姜府,只怕他们得不偿失。
第一次宣哥儿被绑,是在姜家,如今相隔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再次从姜家女手中被掳走,两回都与姜家有关,难免会被余家记恨。
“大姐姐也别太心急,听说全城戒严,绑了宣哥儿的歹人逃不出去的,定会很快将人找到。”姜雪说着,怀里的孩子不安地扭动着身子,发出不适的声响。
柳氏瞪了她一眼,便见她抱着孩子起身,在厅内慢慢踱步哄着。
“话是这么说,但宣哥儿还那么小,要是那些人心狠手辣,打他骂他可如何是好。”姜隐说着,又抽泣起来。
芳云见状,忙上前来劝:“少夫人可不能胡思乱想。上一回不过半日便将宣哥儿找回来了,这次定然更快。”
柳氏在旁连连点头附和,一边冲着芳云赔笑道:“有劳姑娘照顾少夫人了,她心思重,容易胡思乱想,姑娘帮咱们多劝着些。”
芳云不语,只是点点头。
柳氏依桌起身:“我们既来了,按理也该去向太夫人请安,不如让翠儿带我们去吧。”
按道理确该如此,但在姜隐看来,她们无事不登三宝殿,既然没同她说什么,想来目标是崔太夫人,她当然不可能让她们去烦祖母。
“宣哥儿接连发生这种事,祖母心焦不已病倒了,不便见客,还是改日吧。”姜隐拭干眼泪,抽噎着说着,“我也不留母亲和妹妹了,有事改日再说吧。”
柳氏连个开口询问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芳云叫人送了出去,待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时,人已经站在侯府大门外了。
“少夫人,你说夫人她们过来是做什么的?”翠儿打了清水给姜隐洗漱,一边不解地问着。
姜隐接过干净的帕子拭去脸上的水珠,摇摇头:“我也不知,反正肯定没好事。”
门口传来脚步声,她放下帕子转头看去,已见余佑安大步而来,来不及解下披风,双手扶着她的肩问道:“眼睛怎么这么红,你哭了?”
他的拇指轻抚着她红艳艳的眼角,剑眉微蹙,神情不悦。
“方才柳氏和姜雪来了,做戏做全套嘛。”她拉下他的手往内室走,“查得如何了?”
她知道余佑安带着人定然会先去王虎家搜查,他这么快回来,定是已经有结果了。
他察觉到她手的凉意,想是方才用了凉水的缘故,便将人带到软榻旁并肩而坐,一边替她暖手,一边回话。
“王虎家中没有地道,没后门,他还在家中,我们搜查之时,他就躲在柴房的梁上。”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姜隐皱眉。
如此说来,王虎自那日归家后便一直不曾离开,那除了登门的邱成,便没有外人去他接触过,难道幕后凶手真的是邱成?
“王虎躲了这么久,今日我们闹出这么大动静,他定然坐不住,且等着吧。”
听他这么说,好像除了等也确实没别的法子了。
余佑安当晚没有被接回,毕竟侯府人多嘴杂,怕被人瞧见走漏风声。
是夜,侯府的后门开启,余佑安搂着姜隐迈过门槛,上了一辆马车。
幽静的后巷,马车碾压过泛着白霜的石板路,发出闷响。
车内的姜隐披着大氅靠在余佑安怀里,眼神忐忑中又带着一丝激动。
“不知这王虎到底是谁的人?”她轻声说着。
方才何林来报信,道王虎趁着夜深人静之时,偷偷出门了。
原来余佑安只想独自跟着去,但姜隐执意要跟随,他拗不过,只好答应了。
“朝中与我结怨的,左右不过那几个,我们只需知道是谁动的手脚,日后多加防范便是。”余佑安替她紧了紧大氅说着。
马车行了片刻,停了下来,待二人下车跟着走了一段路,赫然发现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姜府后门。
“这……”她怔了怔,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看到了王虎、邱成以及姜海三人站在后门处说话,王虎神情激动,姜海却是一脸慈眉善目样,邱成束手站于旁边,像是冷眼旁观。
因怕被发现,马车停得较远,他们只身躲在转角处,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此事,姜海果然知情。”她面色凝重,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结果。
余佑安紧紧抱着她,晓得她心中难过,自己的父亲绑了自己的继子,无论是为了什么,这定会叫她左右为难。
此时,姜海像是被什么惊到了,转头看了看门内,而后说了句什么,反身入内。
邱成从怀里掏出了什么东西塞到了王虎怀中,将他推转过身,就回了门内关上了府门。
王虎收起东西,左右一张望,而后快步离开。
“回去吧。”他搂着她僵硬的身子,将人带回到了马车上。
她仍靠在他怀中,神情落寞,一声不吭。
他的手轻拍在她的后背,一下一下地就像她平时哄宣哥儿的样子。
“你别多想了,他是他,你是你。”他说着,一手下滑拉起她的手握着,“他身在朝中,党政割据,他势必要站队,与我们道不同时,如此行事也是常理之中,你不必在意。”
她动了动身子,将脸埋得更深,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开了口。
“可他如此行事的时候,难道就不曾考虑过我这个女儿吗?哪怕我不是他生的,十数年的养育难道也不能在他心里换取一点点的父女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