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莲蹲在花畦前，小心翼翼地给新移栽的花苗浇水，忽然听见墙外传来一阵嘈杂的争吵声。
“就是他们用妖花害人！我家阿爹喝了他们的药，现在竟能看见鬼！”
“胡说！我娘的咳喘就是沈大夫用蓝花治好的……”
林安握着药锄冲出去时，正看见一群村民围着医馆大门，为首的汉子举着一根木棍，棍子上缠着枯萎的蓝花。
那是被霜打过后的次品，根本不能入药。
“怎么回事？”萧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冷意。
汉子后退半步，却仍梗着脖子道：“上个月王猎户去你们医馆抓药，喝了之后就整日说看见亡妻在屋里走动，不是中了邪是什么？”
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
瑞莲注意到汉子袖口沾着些许暗红色粉末，那颜色极像……
她心中一惊，推开人群道：“你确定他喝的是医馆的药？不是自己乱服了别的东西？”
“当然确定！”汉子瞪着她，“药包上还盖着你们医馆的朱砂印呢！”
沈清不知何时已来到门前，手中拿着一本泛黄的医书。
“蓝花虽可入药，但需配甘草调和。若单独服用过量，确实会致人虚火上炎，出现幻视。”
“但我方才查了医馆记录，王猎户上个月抓的是治风寒的桂枝汤，里面并无蓝花。”
她忽然转身看向汉子。
“你袖口的红粉，可是‘幻蝶散’？那东西用蓝花花瓣混合朱砂烧制而成，常人闻多了都会头晕目眩，更别说体虚之人。”
汉子脸色骤变，人群中忽然有人惊呼。
“他是邻村李屠户的小舅子！去年李屠户卖假药被沈大夫告发，蹲了半个月大牢！”
众人顿时哗然。
萧煜已扣住汉子的手腕，声音里带着冰碴：“说，是谁指使你来的？”
“我……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汉子哆哆嗦嗦地跪下，“李屠户说，只要败坏你们的名声，他就能重开医馆……”
“去把王猎户请来。”
沈清转身对林安说，“再带些安神的药，他怕是被吓出了心悸。”
人群渐渐散去时，天边已飘来几朵乌云。
瑞莲蹲在墙角，轻轻拾起那根缠着枯叶的木棍。
忽然发现枯叶下藏着半粒药丸——那是用劣质蓝花制成的假药，表面粗糙，还沾着泥土。
“姐，你说为什么总有人相信邪门歪道，却不信真心救人的人？”
林安蹲在她身边，手中还握着从后园摘的新鲜蓝花。
瑞莲将假药碾碎，指尖沾上一抹淡紫色，“药能医人，亦能害人。”
话音刚落，雨滴便砸了下来。
小狐狸从屋檐下窜出来，抖着毛上的雨水，忽然冲着墙角的木槿花叫起来。
龟兹王子阿史那延苏醒时，恰逢医馆后园的蓝花初绽。
他倚在竹榻上，望着窗外摇曳的淡紫色花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新系的蓝花丝带。
那是瑞莲用医馆自染的靛蓝布料所制，花蕊处还绣着一只振翅的小蝶。
“从未想过，蓝花能这般温柔。”
他用略显生涩的西凉语说道，目光落在沈清调配药剂的侧影上。
“在龟兹，我们只知道它的根能提炼火漆，却不知花瓣可救人。”
沈清将煎好的药汁递给他，碗底沉着几片舒展的蓝花瓣：“王子可知，贵国的金沙在中原被视作财富，但若撒入眼中，亦是伤人利器。”
阿史那延若有所思地点头，忽然从枕边取出一个羊皮袋，倒出一把金灿灿的沙粒。
“这是龟兹特有的金砂，混在药中可助药性发散。沈大夫救我一命，这些金砂便作为诊费。”
林安正要推辞，却见沈清摆摆手，指尖蘸了些金砂在掌心揉开。
“金砂性温，确实可作药引。”
“但诊费只需三钱，余下的请王子替我分给龟兹的贫苦百姓——他们比我更需要这些金沙。”
阿史那延愣住了，眼前的女子身着粗布围裙，鬓角还沾着些许药粉，却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明亮。
他忽然想起龟兹老巫医的话：“真正的医者，当如沙漠中的绿洲，不求回报地给予清凉。”
三日后，龟兹国的商队停在医馆门前。
为首的骆驼驮着两个雕花木箱，箱子打开时，林安惊呼出声。
里面装满了西域特有的药材：大漠肉苁蓉，还有用金箔包裹的藏红花。
“这是王子的谢礼。”商队首领呈上一枚金龟符。“从此后，沈大夫的若经龟兹，可畅通无阻。”
萧煜抚摸着符上的纹路，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是龟兹王室的‘金龟令’，王子此举，可谓重诺。”
龟兹国从不接待外宾，因国中富裕，外族人百年来都不得入内。
沈清正要推辞，却见阿史那延骑着白马而来，身后跟着几个捧着陶罐的侍女。
“听闻西凉的蓝花节将至，我让侍女们煮了龟兹的‘胡麻粥’，愿与沈大夫一家共庆佳节。”
蓝花节那日，医馆门前挂起了龟兹风格的流苏灯笼，金黄与靛蓝的穗子在风中轻摇。
阿史那延换上了西凉的青衫，腰间却仍系着龟兹的皮质箭囊，里面装着沈清送他的蓝花种子。
“待回到龟兹，我要在王庭的花园里种满蓝花。”
他笑着对林安说，手中握着小狐狸叼来的野莓，“你说，这些花会不会在沙漠里开出金色的花瓣？”
林安正要回答，却见瑞莲从厨房里端出一盘蓝花糕，糕点上点缀着龟兹的葡萄干与中原的核桃碎。
小狐狸踮起脚尖去够，却不小心撞翻了阿史那延的箭囊，里面掉出一张卷起来的羊皮纸。
“这是龟兹的‘药师密卷’。”
阿史那延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想与请沈大夫去龟兹国与国医交流医术。”
沈清笑着接过密卷，指尖划过上面的楔形文字，忽然想起在大食国智慧宫看到的医书。
不同的文字，不同的符号，却都在诉说着同一个愿望——治愈病痛，守护生命。
“正好没去过龟兹国，也想瞧瞧传说中富得流油的国家长什么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