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除了这些过于困难的高科技外,其他项目基本上都是女孩们自己的努力。
就比如那个会飞的飞机模型,是孔翊一个人在不借助任何外力帮助下的独自研究成果。
变形金刚木凳子是郑葭和孔翊一起设计的,郑葭负责拼拆组装部分,孔翊负责电路机械部分;之前背景幕布上闪过的四幅丙烯画,是赵恩绘和姜夭妍绘制的,尽管训练营里头鲜少有人知道她们两个会画画。
恐怕也只有方咏琪这个唯一的文科生会稍微闲一点,索性就给她安排了个制作纸烟囱的工作,好歹不算太没用。
忿忿不平的方咏琪:谁说文科生没用啦!
文案谁给你们编辑的?主题谁给你们升华的?一堆历史文盲,连每次工业革命的时间、背景、标志、影响和重要成果都搞不清楚,还得靠我来帮你们整理归纳!
以及那句“再高端的仪器,它最初的模样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木凳子”,你们几个能写出来如此精美绝伦的总结语吗!
还敢在背后蛐蛐我,哼!
而她们这场表演结束后,紧接着的就是改编版《雷雨》。
开场便是一阵轰隆隆的闷雷,虽然没有特别响亮,却莫名震得人心头焦躁难耐,惶惶不安。
舞台上灯光昏暗,应该是在模拟雷雨将至时的阴沉,其他舞美布置同正儿八经的话剧版《雷雨》相比,确实有几分相似,能看出来是用了心的。
“大少爷,夫人的药熬好了,”穿着浅粉色格纹旗袍、绑着双麻花辫的少女端着木托盘,毕恭毕敬地走到一身穿深蓝色长袍的“男子”身边,“是现在直接送过去吗?”
别问为什么四凤一个侍女穿着的却是旗袍,问就是都怪剧组太穷没经费,演员服装自行解决。孟千音身上的旗袍是向陆湘娉借的,还是她现有旗袍中看上去最良家妇女的一件。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周萍放下书,伸手探了探托盘上药碗的温度,眉头微皱,轻声道:“不急。刚出锅的药过于滚烫,不宜直接入口,还是先稍晾片刻再送去吧。”
“怕只怕过会儿凉了,夫人又有借口闹来闹去不肯喝药!”四凤无奈地将托盘放在桌上,言语之间颇有怨怼。
周萍笑着摇摇头,移开椅子站起身来,长身玉立,如同一品绝世脱俗的空谷幽兰,“不会的,等下我替你送进去,亲自照料着她喝下。”
“您亲自送?”
“嗯,”对方扭头望着她眨眨眼睛,“有什么问题吗?”
那一瞬间,四凤神情微愕,但她很快便调整了过来,装作无事发生般解释道:“没……只是这段时间,夫人的病情越发严重,整日都是浑浑噩噩、阴晴不定的,我担心……您会应付不来。”
“没事,我自有分寸。”周萍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随后便转身往外走。四凤无法,也就只能端起托盘跟在他的身后。
周萍在前面走着没有感觉,不过观众们倒都能看得清楚,四凤盯着身前的背影,眼中满满的全是忧虑,甚至近乎于恐慌。
随着他们的走动,舞台右边用于遮挡的围墙背景板也缓缓撤下,露出了里面的布景,以及正围坐在茶几前举止亲近、相谈甚欢的两人。
一个穿着华贵的墨绿色旗袍,烫得微卷的长发细细盘起,戴着一只珍珠发夹;另一个身穿简单的白衬衫配黑色西装裤,发型则和饰演周萍的夏程程一样,绑了个简单的低马尾垂在脑后,从正面看不分明。
是陆湘娉和花田莉。从装束就可以看出来,她们扮演的分别是繁漪和周冲。
周萍适时停下脚步,只见他面前挡着的是一堵空气,不过按照剧情需要,那儿应该是有一扇门。
他抬起手隔空敲了敲,舞台上也非常配合地响起了三声“叩!叩!叩!”
“母亲,是我,您的药熬好了。”
“原来是萍儿,进来吧。”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繁漪下意识抬手整理了一下鬓发。
周冲敏锐察觉到了她的动作,歪着脑袋似笑非笑。
周萍转身从四凤手里接过托盘,认真叮嘱道:“你就在门口守着,如果有人过来了记得通知我。”
“是。”
四凤目送着那人推门进屋,眉宇间的愁绪分毫不减,但又碍于自己的身份,无法强行破门闯入,只好在外面烦躁地走来走去,时不时踢一下自己的裙摆。
而另一边的周萍刚进房间,迎面便跑过来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山雀。
“哥哥!”周冲活跃地跑上前去揽住对方的胳膊,神色又惊又喜,还有几分小抱怨,“哥哥都好久没找我玩了,莫非是忘了有我这个弟弟?”
周萍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言语之间分外宠溺:“都多大的人了,还整天就知道玩玩玩的!”
周冲委屈巴巴揉着脑袋,趁他不注意又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完全没有一点自我反思的模样。
唉,还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小孩子呀!
“母亲,药来了。”周萍将托盘放在茶几上,随后在繁漪对面的位置落座,小心地端起瓷碗,认真感受着里头药汤的温度,避免其过烫难以入口,或过凉影响药效。
他全程只顾低头专注,自然没注意到一旁繁漪注视着他的眼神,愈发炽热且兴奋,如同狡猾的狐狸,盯着那只心甘情愿走入自己陷阱的单纯白兔。
看了好一会,她才悠悠意识到房间里还有着第三个人的存在,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对着身后的独子说道:“冲儿,你先回自己的房间去。”
“我不……”周冲不悦地嘟起嘴巴,不仅没离开房间,反而还快速往前走了几步,“你们两个说的话,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繁漪平静地扶了扶发髻,“你哥哥只是要帮我喂药,我们不会聊什么有的没的。”
“妈你有手有脚,可以自己喝药,”周冲紧紧抱住周萍的胳膊,毅然决然选择跟自个亲妈站在对立面,“哥哥还要帮我辅导作业呢!”
行行行,孩子大了是吧?翅膀硬了是吧?管不住了是吧?
非逼我使出杀手锏!
“咳,咳,咳……”
“母亲!”
见繁漪捂着嘴巴咳嗽不止,表情看起来非常痛苦,周萍赶紧放下药碗跑到她身边,轻手轻脚地帮她拍背顺气。
“冲儿,你还是先回去吧,等哥哥看着母亲喝完了药,就过去找你,昂?”
知道你妈身体不好,又何必要跟她对着干,惹她生气呢?
事实证明,周冲不听亲妈使唤,倒是挺听哥哥使唤,虽然不情不愿地发出了一小声“唔……”的抱怨,但总归也还算是乖乖巧巧地离开了繁漪的房间。
待关上那扇虚无缥缈的空气门,周冲如释重负地长吐一口气,似乎像是终于卸下了什么伪装,举止神态,也不再如刚刚那般天真烂漫。
他揉了揉脖子,正打算抬腿远去之时,身后传来的声响让他微微一怔。
“二少爷慢走。”
只见四凤站在门口,规规矩矩地冲他行了个屈膝礼,低着脑袋,看不清神色。
要不是刚才她自己出声,对方还真发现不了她。
周冲耐人寻味地打量了她几眼,挑眉问道:“我哥让你在这里守着的?”
“没错。”四凤淡淡地应了声,依旧头也不抬。
“他倒还真相信你呢!”周冲颇有些阴阳怪气地冷笑几声,最后甩给了她一个眼神,些许戏谑,些许玩味,甚至还带着几分怨恨和嫌弃。
从这里开始,所有观众都已经看出来不对劲了。
原版《雷雨》中,周冲是对四凤有好感的。可这个改编版周冲对四凤的态度,完全就不是在面对自己的暗恋对象嘛!
倒有点像是在挑衅……情敌?
嘶!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赶紧住脑!
这种剧情可是过不了审的,江扬应该不会这么勇吧?
等等,如果是江扬的话……也难说诶!
直到周冲的身影消失在了舞台帘幕后,四凤才慢慢悠悠地抬起头来,望着那人离去的方向,眼神冷漠又警惕。
只是很快她便将目光收了回来,再次双手合拳担忧地看向另一边,隔着紧闭的房门,愁思万千。
房间里,繁漪咽下了一口周萍亲手喂到嘴边的汤药。药很苦,苦到她顿时双眼微闭,眉头紧锁,缓了好久才平复下来,随后轻轻吐出一句:“药凉了。”
周萍赶紧用小汤匙舀起一勺,凑近自己唇边,感受着鼻尖处传过来的氤氲热气,方才展颜浅笑,抬头说道:“母亲,还是温热着的。”
“是吗?”繁漪单手撑头,慢慢揉着太阳穴,眼睛始终凝视着对方,情深脉脉,水雾涟涟,“或许我确实已经不清醒了……”
“只要母亲您安心喝药,肯定能恢复健康的。”
纯良的小白兔听不懂猎人的暗语,不知不觉便将自己最脆弱的后颈,暴露在了尖牙之下。
好在聪明的猎人也不急于享受战利品,一牵一引,一收一放,若即若离,才最是有趣!
周萍不急不缓地喂着她喝药,繁漪也不像往常那般反应激烈,一口一口全都喝了下去,目光从对方清冷如画的眉眼,移至纤瘦直挺的脖颈,顺着被衣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臂,最终停留在雪白的皓腕和十根修长如笋的指尖。
每一处,都称得上是绝世瑰宝,人间尤物。
“如果你能待在我身边,我情愿一直这么糊涂下去……”她伸出手,情不自禁地抚上眼前那张如玉脸庞,被金丝框眼镜勾勒出来的凌厉轮廓,竟也能如此勾人,如此魅惑。
“母亲请自重!”周萍惊慌失措地甩开她的手,健步如飞跑出去了好远,下意识背过身不敢看她,“父亲今日便会回来……”
“他回来又怎样!”繁漪起身追过去,从身后将其抱住,把人紧紧地禁锢在自己怀中无法动弹,任凭对方如何挣扎,终究是徒劳无功。
也别问为什么个头不到170的陆湘娉,可以轻轻松松把全营第一高的夏程程挟持住,问就是剧情设计,实际上夏程程根本就没有用力挣扎,就和前几场的李筱涵一样,随便做做样子罢了。
就当陆湘娉踩凳子了吧!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兰花香,如同一双无形却又妖娆的手,勾引得人直想要往更深处探索,去追求更为彻底的满足。
身前传来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压抑不住的战栗与哭腔:“父亲对您情真意切……望母亲切不可辜负了他……”
“哈哈哈哈哈……”繁漪的笑声低沉又压抑,手下的动作又紧了些,直将对方逼到退无可退,“这话从你周大少爷口中说出,不觉得讽刺么?”
你说他对我情真意切?
真是如此的话,你那个现在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甚至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亲生母亲,又算什么?
眼见情况即将一发不可收拾,恰在此时,门外四凤响彻云霄的一声“老爷!”不仅将台上二人吓了个半死,连台下看客都不由得心头一震,差点齐刷刷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悠悠回神之后,众人可谓是一半庆幸,一半惋惜。
庆幸的人表示真是好一场及时雨,成功将周萍于被调戏的困境中解救出来,同时也顺利改变了该节目过不了审的悲惨命运。
惋惜的人表示正演到兴头上,怎么偏偏在最关键的地方戛然而止呢?说卡就卡真倒胃口!
周朴园是谁演的啊?出来单挑!
哦,看清楚了,江扬演的。
江扬你自己看看这剧情设置合理吗?
理直气壮的江扬:怎么不合理呢?我改编的剧本,我做主!
“四凤?”周朴园狐疑地望着这个守在繁漪门前的小侍女,“你在这里做什么?”
“夫人正在房里喝药。”四凤的声音比平时要大了许多,不仅仅是回答给面前的周朴园听,还顺带提醒着屋里头的二位。
听到有人来了,繁漪的微愣,终于给周萍提供了脱身的契机。他一下子便逃到旁边,背过身去整理着刚刚在挣扎过程中有些散乱的领口。
面对即将进来的人,繁漪厌烦地翻了个白眼,漫不经心地走到椅子前坐下,随意打理了一下发髻,依然还是那个慵懒美艳的贵妇人,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观众们的幻梦一场。
周朴园进来之后,看到的就是坐在椅子上面色如常的繁漪,以及站在桌前整理药碗的周萍。
“父亲,您回来了!”
周朴园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如果他认真一点,应该就可以看到周萍脸上尚未完全消退的红晕,以及眼尾处几点盈盈带闪的泪花。
可惜他没有,因为此时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繁漪身上。
“今天的药喝了吗?”周朴园行至对方身前五步之遥的位置停下,语气平和寡淡,不悲不喜。
回答他的,自然是繁漪的沉默。
最终还是周萍代为应答:“母亲已经全喝完了,没有吵闹。”
说罢,他便带着托盘上的空药碗走远了些,刻意得不介入二位长辈之间。跟在周朴园身后进来的四凤从周萍手中接过托盘,看似不经意地挪动身形,挡在他面前,像是遮掩,亦像是守护。
周朴园坐在椅子上,抬眼环顾四周,神色越发不满,厉声呵道:“雷雨将至,房里的窗户还大开着做什么?赶紧关好!”
周萍和四凤对视一眼,赶紧兵分两路跑到房间的各个角落去关窗,刚走到一半,又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尖利的怒吼:
“关窗做什!还嫌闷不死人吗!”
得,这回他们也不知道,该听谁的了。
此时的舞台上出现了一段有些尴尬的寂静,最终还是周朴园随意地摆了摆手,“既然夫人想开,那就开着吧。”
语气依旧还是淡淡的,仿佛刚才严厉要求关窗户的人,并非自己。
殊不知,就是他这一副自始至终事不关己的态度,彻底惹恼了繁漪。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没有任何反应,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最终郁结于心。
她抓起茶几上的茶杯用力往地上一摔,歇斯底里地大吼道:“滚!都给我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