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皇宫内外,张灯结彩,一片忙碌景象。
礼部官员脚步匆匆,内侍宫女们屏息凝神,筹备着明日即将举行的新皇登基大典。
金銮殿被擦拭得光可鉴人,御道铺上了崭新的红毯,象征皇权的九龙御座在殿内散发着威严的光芒。
然而。
在这份庄重与喜庆之下,却隐隐流动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紧张和诡异。
原因无他。
新君李玄戈居然!居然!居然!不见了……
准确地说。
是连同他那几位如花似玉、性格各异的王妃虞妖颜、公孙明月、柳颜、夏玲珑、虞姬,以及虞瑶一块儿不见了。
哦!
还有一直客居王府的乌蒙允母女,一齐消失得无影无踪!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负责伺候新君更衣的内侍。
时辰将至,却迟迟不见新君踪影。
紧接着。
负责王妃们梳妆的女官们也惊慌失措地跑来禀报,几位王妃连同贴身侍女,全部人间蒸发!
我靠!
新皇登基,人却不见了,这绝对是大事啊……
皇宫瞬间炸开了锅!
吴京、木钱、赵硕、千户一等人将李玄戈会去的地方,都给翻了一遍,结果依然不见人!
就在一片混乱,人人惶恐不安,几乎以为新君遭了不测之时……
王德发颤颤巍巍地在李焱平日处理临时政务的书案上,发现了一封压在九龙镇纸下的信笺。
信封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大字【父皇亲启,不孝子玄戈敬上】!
王德发几乎连滚爬爬地捧着信冲到了上阳宫。
太上皇李焱独坐窗前,望着庭院萧瑟的秋景,神情依旧木然疲惫。
他接过信,手指有些僵硬地拆开。
信纸展开,上面正是李玄戈的字迹。
【父皇:
当您看到这封信时,儿臣大概已带着您的儿媳们,乘船出海,逍遥快活去了。
这金銮殿的椅子太硬太冷,儿臣坐不惯。
案牍劳形,勾心斗角,儿臣更是烦透了。
想想以后几十年都要困在这四方城里,批那永远批不完的奏折,听那群老头子车轱辘话来回说,儿臣就……
他娘的头皮发麻!
您把担子撂得痛快,可这‘烫手山芋’儿臣实在接不住,也不想接。
您说儿臣‘仁德刚毅’,儿臣愧不敢当。
儿臣就是一个俗人,所求不过是老婆孩子热炕头,逍遥自在过一生。
苗疆的毒瘴没毒死儿臣,京城的刀光剑影儿臣也趟过来了,如今好不容易尘埃落定,您就让儿臣喘口气,行不行?
江山社稷,自有德才兼备之人担之,朝中贤臣良将不少,您看着挑一个顺眼的吧。
实在不行,您老当益壮,大乾在您的耕耘下蒸蒸日上,再辛苦几年?
您那些儿媳们说了,海外的月亮比较圆,她们想去看看。
允姨也想带乌娅回九黎群山看看重建的寨子。
儿臣嘛……
觉得娘子们说得都对!
勿念。
保重龙体。
不孝子:
李玄戈,以及您的一群‘不孝儿媳’敬上!
对了对了!
王府库房里给您留了一点好东西,算是……‘赡养费’。
那是儿臣连夜画出来的上百张图纸,足以让大乾攻外无敌,防内无恙!】
太上皇李焱捏着信纸,手指微微颤抖。
他看着信上那混不吝的字句,眼前仿佛浮现出李玄戈那副玩世不恭又理直气壮的表情,带着他那群莺莺燕燕,驾着海船乘风破浪,头也不回地奔向自由的画面……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嗤笑,从这位刚刚经历人生剧变,心如死灰的太上皇喉间溢出。
紧接着。
这嗤笑变成了压抑的低笑,肩膀微微耸动,最终化为一阵难以抑制的放声大笑!
“哈哈哈……好一个不孝子!好一群不孝儿媳!好一个逍遥快活!”
笑声在寂静的上阳宫中回荡,充满荒谬、自嘲、一丝难以察觉的羡慕,以及一种奇异的空茫……
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将那封信揉成一团,又小心翼翼地展开,再揉,再展……
殿外的王德发和侍卫们面面相觑。
他们听着殿内那从未听过的、癫狂笑声,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新君跑了。
带着老婆跑的。
那这登基大典……可怎么办?
……
光阴荏苒,转眼已是数载春秋。
昔日的梗王府,如今虽少了主人,却并未沉寂。
太上皇李焱终究没有另立新君,而是在短暂的消沉后,重新坐回了紫宸殿,以“监国太上皇”之名,励精图治。
他仿佛要将对过往的亏欠与满腔复杂的情绪,尽数倾注于这万里江山。
得益于李玄戈留下的那些堪称“鬼斧神工”的图纸,工部在李焱的大力支持下,生产力堪称井喷。
改良的火铳火炮威力更胜从前,坚船利炮巡弋四海,精巧的农具器械遍布田野,四通八达的水泥官道连接起帝国命脉……
大乾的军威、国力、民心,在李焱的铁腕与李玄戈遗泽的双重推动下,攀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
四方来朝,万国宾服,真正达到了“天下臣服”的鼎盛之境。
而那座承载了无数刀光剑影、爱恨情仇的梗王府,则成了赵硕和千户这两位“老人”的驻守之地,也成了他们心中一份沉甸甸的守望。
秋日的午后。
赵硕百无聊赖地擦拭着他那柄许久未曾饮血的流星锤。
锤头光可鉴人,映照着他那张写满“闷得慌”的粗犷脸庞。
千户则坐在廊下,看着妻子阿萝小心翼翼地给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婴儿整理襁褓。
小家伙眉眼像极了木钱,透着股机灵劲儿。
一旁还站着阿紫。
她如今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正抱着小外甥,手指轻轻逗弄着婴儿肉乎乎的脸颊,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却望着院门的方向,带着明显的期盼和一丝娇憨的埋怨。
“玄戈哥哥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呀?”
阿紫嘟囔着,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飘进每个人耳朵里,“这都几年了,连封信都没有,真是的……小平安都会叫‘娘’了,还没见过他干爹呢。”
小平安是千户和阿萝儿子的乳名。
赵硕把擦好的锤子往地上一顿,发出沉闷的响声,瓮声瓮气地接口。
“对啊!当初老子在他书房帮他收拾那些‘破铜烂铁’图纸的时候,还翻到一张他随手写的字条呢!”
“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等大乾真正站上巅峰,爷就回来享受胜利果实,顺便看看你们这群老光棍有没有讨到媳妇!’”
他模仿着李玄戈那玩世不恭的语气,随即又重重叹了口气。
“可如今呢?”
“太上皇把国家治理得铁桶一般,工部造的东西都快卖到天边去了,连那些红毛番鬼见了咱们的船都得绕着走!”
“这还不叫‘巅峰鼎盛’?这还不算站上巅峰?”
“他倒好,影子都见不着!”
“该不会真带着那群美娇娘在哪个海岛上当土皇帝,乐不思蜀了吧?”
千户眼角一抽:“有没有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
“你还是单身。”
“滚!”
……
然而。
就在赵硕恼羞成怒的时候……
蓦地!
“吱呀——”
王府那扇厚重的大门,竟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了。
一个带着几分慵懒,几分调侃,熟悉得刻入骨髓的玩世不恭声音,清晰地传了进来,瞬间打破了庭院的宁静。
“哟,背后嚼爷的舌根?”
“赵大锤,几年不见,胆子肥了不少啊?”
“还有阿紫丫头,谁说我乐不思蜀了?”
“这不就回来验收‘胜利果实’,顺便看看你们这群家伙有没有把王府拆了,还有……”
“看看我的干儿子吗?”
“嗯……”
“我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