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一块磨盘大的巨石,裹挟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狠狠砸在了我左前方不远处的城墙之上。
坚固的青石墙垛瞬间分崩离析,碎石如弹片般四射,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一名正在操作床弩的士兵被冲击波掀飞,
如断线的风筝般坠下城墙,瞬间被下方的人潮所吞没。
这仅仅是开始。
张合的投石机阵地,仿佛一头苏醒的远古巨兽,开始有条不紊地,向着阳平关喷吐死亡。
“床弩反击!压制他们!”
我声嘶力竭地怒吼,声音在巨大的轰鸣声中显得有些单薄。
我军的重型床弩发出了不甘的咆哮,巨大的铁矛呼啸着飞向远方。
然而,效果并不理想。
投石机的阵地经过精心选择,大部分处于一个刁钻的射击死角,而且它们的目标是整段城墙,准头要求不高;
而我们的床弩要去精确命中数百步外的单个目标,难度天差地别。
尽管我们拼尽全力,也只成功摧毁了一台,另一台被击伤,冒起了浓烟,
但其余的十几台,依旧在冷酷地执行着拆解我们防线的任务。
真正的噩梦,是井阑的靠近。
在重甲盾兵的掩护下,那些移动的木制高塔,嘎吱作响地逼近了城墙。
孙尚香率领的神射手们拼命射击,箭矢如雨,不断有点燃的火箭射在井阑的木质结构上。
然而,曹军显然早有准备,塔身上包裹着浸湿的牛皮,
火箭射上去,只能燃起一小簇火苗,很快便被塔内的士兵用沙土扑灭。
“噗!噗!噗!”
当第一座井阑终于抵达预定位置,其顶端的平台甚至高出我们墙垛一头时,
一场致命的箭雨从上而下,劈头盖脸地向我们泼洒而来。
“举盾!隐蔽!”我怒吼着,将一名发愣的年轻士兵狠狠按在墙垛后面。
瞬间,我军原本的火力优势被彻底逆转。
我们暴露在敌人的俯射之下,伤亡数字开始急剧攀升。
不断有士兵中箭倒下,鲜血染红了脚下的青石板。
在井阑的火力压制下,城墙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短暂的防御真空。
而张合,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机会。
“呜——!”
进攻的号角变得更加急促,更加疯狂。
数十架长长的云梯,被下方的曹军扛着,怒吼着冲向被火力压制最严重的那几段城墙。
“快!滚石!金汁!阻止他们!”
一名都伯嘶哑地喊着,他刚探出头,就被井阑上一支冷箭射穿了喉咙,声音戛然而止,身体无力地滑倒。
“砰!砰!砰!”
云梯前端的铁钩,带着令人心悸的撞击声,死死地勾住了墙垛。
来了!
我最担心的局面,终于发生了。
“杀——!”
如同蚁群出巢,无数身穿黑色铁甲的曹军精锐,嘴里咬着钢刀,手脚并用地顺着云梯向上攀爬。
他们动作迅捷,配合默契,显然是身经百战的悍卒。
城头的守军拼命地用长枪去捅,用石头去砸,但很快就被井阑上的箭雨压制得抬不起头。
转瞬之间,第一个曹兵已经翻身上了墙头!
他像一头矫健的猎豹,落地后一个翻滚,手中的环首刀便划出一道致命的弧线,砍翻了两名猝不及防的汉中兵。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十个……
一个缺口被打开,曹军便如决堤的洪水,疯狂地涌了上来。
他们迅速在墙头站稳脚跟,组成一个小小的锋矢阵,开始向两翼疯狂地劈砍,试图将这个缺口撕得更大。
“主公!东段三号墙台失守!请求支援!”
一名传令兵连滚带爬地跑到我面前,他的半边脸都被鲜血染红,眼中满是惊恐。
我猛地回头,望向那段已经陷入混战的城墙。
在那里,黑色的曹军甲胄和我们汉中军的灰色布衣已经搅成一团,
兵器的碰撞声、临死的惨叫声、疯狂的嘶吼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曲地狱般的交响乐。
我们的防线,就像被腐蚀的大坝,已经出现了第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痕!
“元直,这里交给你指挥!”我没有丝毫犹豫,对身边的徐庶吼道,“预备队何在?!”
“在!”
一声清脆如凤鸣般的回应,在我身后响起。
孙尚香一身戎装,手持一柄比她人还高的长柄战刀,身后跟着五百名精神最饱满、装备最精良的预备队士卒。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畏惧,那双美丽的凤目中,燃烧着熊熊的战意。
“尚香!”我指着那段岌岌可危的防线,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看到那里了吗?把他们……给我丢下去!”
“领命!”
孙尚香没有多余的废话,她猛地将战刀向前一挥,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娇叱:“众将士,随我杀!”
如同一道红色的闪电,她第一个冲了出去。
那五百名预备队精锐,发出了山崩地裂般的呐喊,
紧随其后,形成一股势不可挡的钢铁洪流,狠狠地撞向了那段被曹军占据的城墙。
我紧张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
我知道,这是我们最后的预备力量。
如果连孙尚香都无法夺回阵地,那么阳平关的陷落,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孙尚香,如虎入羊群。
她的身法灵动而矫健,手中的长柄战刀在她手中仿佛活了过来。
每一次挥舞,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
刀光过处,血肉横飞。
一名正要劈砍我军士兵的曹军校尉,甚至没看清人影,头颅便冲天而起。
“杀——!”
她的勇武,极大地激励了身后的将士。
预备队的加入,如同一针强心剂,让我方原本节节败退的防线,瞬间稳住了阵脚,并开始了疯狂的反扑。
然而,蚁附攻城的曹军,实在是太多了!
墙头上的空间极其狭窄,根本无法展开阵型。
这是一场最原始、最血腥的绞杀。
刀砍、枪刺、牙咬、肉搏……每一寸土地,都在用生命去换取。
孙尚香已经杀红了眼,她鲜红的披风早已被敌人的鲜血染成了暗紫色,身上也增添了数道深浅不一的伤口。
一刀将一名曹兵劈下城墙后,她还未来得及喘息,侧面一名曹军悍卒便狞笑着,用盾牌狠狠地撞了过来。
孙尚香反应极快,横刀格挡,
但巨大的冲击力依旧让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后背重重地撞在了墙垛上。
那名悍卒见状大喜,手中的钢刀毫不犹豫地当头劈下!
千钧一发之际,孙尚香猛地向旁边一滚,躲过了致命一击。
钢刀砍在墙垛上,迸射出耀眼的火星。
她顺势一刀,从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划开了那名悍卒的腿甲,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但更多的敌人,已经将她团团围住。
我看得心胆俱裂,几乎要不顾一切地亲自冲上去。
“主公!冷静!”徐庶死死地拉住了我,“孙将军她……可以的!”
就在此时,被围困的孙尚香,发出了一声震天的怒吼。
她不退反进,手中的长刀舞成了一片令人目眩的光轮,硬生生地在包围圈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给我……滚下去!”
她用尽全身力气,将一名曹兵连人带盾,一脚踹下了城墙。
这个动作,仿佛一个信号。
被她杀意所夺的汉中将士们,爆发出了最后的血勇,
跟随着她的脚步,用身体、用肩膀、用盾牌,形成了一股合力,狠狠地向前一推!
“啊——!”
挤在墙头边缘的十几名曹兵,立足不稳,如下饺子一般,惨叫着从数丈高的城墙上坠落。
一架刚刚搭稳的云梯,也被几名士兵合力推倒,
上面挂着的七八个曹兵,在一片惊恐的呼号中,重重地摔成了肉泥。
缺口,终于被堵上了!
孙尚-香拄着战刀,站在尸山血海之中,剧烈地喘息着。
她的盔甲已经破损多处,左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地向外冒着鲜血。
但她的眼神,依旧明亮如星,充满了不屈的斗志。
城墙,暂时守住了。
然而,我看着她浴血的身影,再看看关下那依旧望不到边际的曹军大营,
心中没有丝毫喜悦,只有一股刺骨的寒意。
最精锐的预备队已经投入战斗,孙尚香也已负伤。
我们已经打出了最后一张牌。
而张合,他后续的攻势,又将从何而来?
阳平关的防线,在这一刻,虽然看似稳固,实则……已是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