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绣院的晨露总带着丝帛的清香。苏若雪推开院门时,正见练云铮在演武场教小绣匠们“绣剑基础式”——他手中的竹剑缠着金蚕丝,剑尖划过晨光,竟在空中留下淡淡的彩线轨迹,像极了苏绣中的“游针绣”。
“苏师姐你看!”一个扎着总角的孩童举着木剑欢呼,他模仿练云铮的招式劈向木桩,剑穗上系着的蜀锦碎片突然发光,在木桩上印出半朵牡丹纹。林羽端着新制的“绣灵膏”从药房走出,药膏里掺了云锦金蚕丝磨成的粉,专治练剑时的磕碰伤:“这孩子是牡丹阁坊主的孙子,天生能感应绣灵呢。”
花无缺的书房堆满了各地送来的绣谱。他正将吴门绣坊的“乱针十二法”与诸葛锦坊的“盘绦星纹”誊抄在同一卷帛书上,笔尖沾着的墨汁里混了太湖水,写出来的字迹遇光会浮现云纹:“昨日收到西域传来的消息,那边的‘艾德莱斯绸’匠师想求见,说他们的织法里也藏着类似绣灵的力量。”
苏若雪接过帛书,指尖抚过字迹间流转的云纹,突然想起玄阴教覆灭时,噬天柱倒塌的烟尘里,曾飘出一缕极细的银丝,那银丝上的纹路既非苏绣、蜀锦,也非云锦,倒像是某种西域织物的经纬。“看来绣灵的脉络,比我们想的更广。”她望向院外的洛阳城,市集上已有人叫卖印着三绣合璧图的帕子,“江湖之大,还有更多绣道等着我们去发现。”
这日午后,绣院来了位特殊的访客——一身粗布衣衫的老者,背着个装满丝线的藤筐,筐里躺着块褪色的毡毯,毯上的葡萄纹虽陈旧,却透着股蓬勃的生机。“老汉是吐鲁番来的织绸匠。”老者抚着毡毯叹道,“三年前玄阴教的人去过西域,说要收我们的‘灵绸丝’,被匠人们拼死挡回去了,但从此织出的绸子总带股寒气。”
花无缺接过毡毯,发现葡萄纹的间隙藏着细小的冰晶状纹路,与玄阴教的“蚀灵线”有三分相似,却又多了西域织物特有的“砂纹”:“这是被邪力浸染的灵绸,得用正阳之气净化。”他取来天工绣院的“合灵炉”,炉底刻着三绣合璧图,将毡毯放进去后,练云铮吹起《绣匠歌》,炉中竟升起三色火焰,分别映出苏绣的水纹、蜀锦的星芒、云锦的日光。
半个时辰后,毡毯上的寒气渐渐消散,葡萄纹重新变得鲜活,甚至有片叶子的纹路里,渗出了颗晶莹的“露珠”——那是西域灵绸特有的“凝露纹”,据说能滋养万物。老者捧着毡毯老泪纵横:“多谢仙师!我们西域的织法,终于能传下去了!”
入夜后,绣院的藏书阁突然传出异动。苏若雪赶到时,见那本记载“人皮绣”的禁书正自行翻动,书页间飘出的黑雾在半空凝成模糊的人影,细看之下,竟是玄阴教主残存的怨念。“还在执念不散吗?”苏若雪取出雾隐令,令上的“人”字纹亮起,黑雾中的人影突然剧烈挣扎,最终化作一缕青烟,被令面吸收。
书页上留下几行新显的字迹,不是邪咒,而是历代被玄阴教残害的绣匠名录。花无缺提笔将名录抄录下来:“该给这些匠人立块碑,让后世知道他们的牺牲。”林羽则取来西域灵绸,将名录绣在绸子上,她用的针法很特别——苏绣的“打籽绣”缀点,蜀锦的“经向显花”走脉,云锦的“挖花盘织”镶边,三种技法交织,竟让名录上的名字泛起微光。
三日后,天工绣院的后山多了块“绣魂碑”,碑身用三绣合璧图环绕,中央嵌着那块绣有名录的西域灵绸。立碑那日,西域的艾德莱斯绸匠师、江南的苏绣传人、蜀地的织锦匠人齐聚碑前,各自献上最得意的作品——一幅由天下绣种合织的“万绣归春图”,被挂在了碑旁的亭子里。
苏若雪望着亭中随风飘动的巨幅绣品,突然发现图中太湖的水波里,藏着雾隐令的纹路;蜀地的山峦间,隐着诸葛锦坊的星图;金陵的云霞中,浮着天工阁的日纹。而在所有纹路的交汇处,有个用各色丝线共同绣成的“心”字。
“看来这江湖,从来不是孤军奋战。”练云铮的竹哨声在山间回荡,这次吹的是西域的《织绸谣》,与碑前绣娘们哼唱的《吴地绣歌》渐渐合为一曲。林羽将新制的绣灵暗器分给随行的弟子,暗器上的纹饰已添了西域灵绸的砂纹:“下次去西域,可得学学他们的‘扎经染色’技法,说不定能让暗器更厉害呢。”
花无缺合上刚编完的《新绣经》,最后一页画着幅小图——天工绣院的院门半开,门外的石板路上,有孩童用彩线拼出的祈云纹,纹路上落着片金蚕丝织就的叶子,叶子的脉络里,藏着“江湖路远,绣心不改”八个小字。
苏若雪的雾隐令在腰间轻轻发烫,令面的三绣合璧图旁,又多了道细小的砂纹。她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江湖的丝线仍在延续,而他们要做的,就是让每一根线都织着正义,每一幅绣都透着匠心,直到天下绣品,皆成人间正道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