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哥,九洲是我们的儿子,是我们唯一的孩子,你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坐牢。”
方玉玫纵使落入绝境,也依旧保持被富贵权利滋养出来的高贵优雅,没有失控,也没有崩溃,但眼神和语气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焦急。
“闭嘴。”顾鸿怒拍桌面,额角青筋暴跳,“难道是我让九洲去坐牢吗?那不是宴生非要送他进监狱,我能怎么办?”
方玉玫含泪拽着顾鸿西装袖口,“你以父亲的身份去求他,说点好话,他一定会听的。”
去求谢宴生?
这个念头就像一把烧红烙铁,在顾鸿千疮百孔的自尊心上反复熨烫。
可跟尊严比起来,顾鸿更受不了现在这苦日子。
谢宴生尚未完全恢复记忆,这般雷霆手段就逼得一家三口毫无还手之力,真等他完全想起一切,就更无生机。
方玉玫捏着手帕拭泪,“鸿哥,我们娘俩现在只能靠你了。趁宴生还没完全想起过去,你去打打感情牌,不仅能捞出九洲,我们还能重新过上以前的日子,晚年也不至于……”
“晚年……”顾鸿似被这两个字彻底压垮,妥协地闭上眼,认命般开口,“我去求他。”
……
在沈愿公寓这两天,谢宴生完全沉浸在一家三口来之不易的幸福里。
小家伙的依赖和信任,像温暖的泉水,一点点浇灌着他生命中缺失的亲情。
朱姐回来后,沈愿会趁圆宝午睡或玩耍的间隙,向谢宴生讲述她所知晓的一切。
他们去了凤栖孤儿院,站在那棵松树下,向他讲那年夏天孤儿院发生的事。
去了沈煜和原歆合葬的墓前,讲他在缅北八莫遭遇的危机,讲他成立谢氏生物医疗的初衷,讲顾家几人与他的关系……
沈愿每次讲完,都会问他有没有点印象。
谢宴生沉默,摇头,“只有模糊的轮廓。”
沈愿想这种事本非一朝一夕,也不再强求。
春节假期最后一天下午,清园那边突然打来电话。
“先生。”章管家声音带着无奈,“顾老先生和顾太太在清园外守着,一直想见您,怎么都劝不动,再这样下去,只怕会闹大。”
谢宴生看了眼在客厅陪圆宝玩耍的沈愿,压下心头戾气,淡声,“知道了。”
回到客厅,他蹲下身,揉揉圆宝头发,“圆宝,爸爸要去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你在家乖乖听妈妈的话,好吗?”
圆宝乖巧点头,爬着站起,抱住谢宴生脖颈,小脑袋蹭他颈窝,“爸爸要快点回来,圆宝会想爸爸的。”
这动作蹭开了谢宴生衣领,露出他颈侧一道清晰的咬痕,圆宝好奇睁大眼,“爸爸,你脖子这里是被谁咬了吗?”
谢宴生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指遮住咬痕,似在藏什么隐秘且珍贵的东西,目光落在垂首整理玩具的沈愿身上,叫着她的名字问。
“沈愿?”
沈愿埋低头,“嗯。”
谢宴生眼尾染上笑意,“你有印象吗?”
沈愿抿了抿唇,“……没有。”
谢宴生挑眉。
圆宝撅嘴凑过去,“爸爸,我给你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谢谢圆宝,爸爸不疼。”谢宴生抱了抱孩子,松开,身子转向沈愿,下意识伸手想抱。
但想到两人间似乎还没打破僵局,便放下了手,捞起沙发上的大衣外套朝外走。
指尖在门把手上收紧又松开,他转身望沈愿,“等我回来。”
“好。”沈愿回过头,冲他笑笑,“自己小心。”
谢宴生微微颔首,推门而出。
……
清园大门外,早春傍晚的寒风料峭凛冽。
方玉玫坐在门庭下的石阶上,任由冷风肆虐,却只关心着身旁站立的男人,“鸿哥,你头发乱了。”
顾鸿烦躁地抹了把头发,“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
方玉玫嘴角细微抽动。
哪怕到了此刻,她也想保持体面,不让自己输的太难看。
谢宴生的座驾缓缓驶进清园,漆黑的车身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方玉玫见状,迅速整理了一下衣领,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站起身,走到路中间,堵停谢宴生的车。
车停下。
方玉玫急忙绕到车门旁,躬身等候。
车窗降下,露出谢宴生半张侧脸,他姿态慵然地靠坐在真皮座椅上,狭锐的眸子淡扫过方玉玫刻意维持的恭敬姿态,眼底闪过一抹讥诮。
目光越过方玉玫,落在远处的顾鸿身上。
昔日不可一世的顾书记,此刻正梗着脖子,死守着那点可笑的,毫无意义的自尊。
“宴生……”方玉玫声音克制,“能让我们进去说话吗?”
谢宴生,“有话在这里说。”
方玉玫指尖掐进掌心,脸上表情依然保持着得体的讨好,“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九洲毕竟是你弟弟……”
“弟弟?”谢宴生轻嗤,低沉的嗓音裹着瘆人的寒意,“我妈只生了我一个,哪里来的弟弟?”
“就当看着我们好歹也是一家人的份上……”
“顾夫人怕是忘了,当年是谁把一个3岁的孩子扔在路边?”
方玉玫身体晃了一下,扶着车身勉强站稳,“那时候,我也是不得已,你知道那些年一个家庭只能有一个孩子,我……”
谢宴生语调轻缓,却透着令人窒息的威压,“只能有一个孩子,所以你就不让我活?”
“对不起,宴生,对不起。”方玉玫终于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我求求你,高抬贵手,放九洲一条生路,好吗?只要你肯出具谅解书,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哪怕是给你跪下磕头都行。”
方玉玫说着就要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