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前最后一个工作日。
修复室内气氛热闹,沈愿刚走进来,就听见同事们聚在一起讨论春节假期的安排。
“贺岁档电影预告看了吗?听说今年好几部都不错,有一部特效超级炸裂。”
“别提了,我光算红包就头疼,亲戚家小孩太多了,一人五百,都得出去好几大千。”
小张哀嚎一声,“辛辛苦苦打工一整年,全砸在过年上了。等假期结束,钱包直接清零,一年又白干。”
慕思瑜笑着打趣,“你这张嘴不去说相声真是可惜了。”
小张挠挠头,“我这实话实说嘛。”
慕思瑜转头看向沈愿,“你呢?七天长假,不带圆宝出去玩玩?”
沈愿套上白衣大褂,“已经安排好了。”
慕思瑜似想到什么,胳膊肘碰了碰她,促狭地眨眨眼,“不打算带你儿子去他爸爸家讨几个大红包?”
沈愿顿了下,眼刀扫过去,“我们家不兴这个。”
公寓楼下。
雪后空气带着湿润彻骨的寒意,沈黎头上戴着白色绒帽,身穿羽绒服,脚踩雪地靴,看着圆滚滚的,挪动时笨拙得像只小企鹅。
小家伙撅着屁股,用小鸭子雪具模型夹雪鸭,花坛边缘已经排了十几只。
他玩得正开心,一双锃亮的皮鞋出现在雪地里。
沈黎“咦?”了声,夹起一只,放在皮鞋上。
皮鞋没动。
他才顺着笔挺的西装裤腿往上看,再是黑沉沉的大衣,但看不见脸,于是眯着眼又仰高头。
当看清男人样貌时,瞬间惊讶得睁大眼睛,“谢叔叔?”
谢宴生微愣。
他本想在暗处安静地看沈黎一会儿,却鬼使神差地走上前来,此刻听到这声软糯称呼,胸腔下似有一团暖意蔓延直上,融化了满身寒意。
他蹲下身,拉近与孩子的距离,“你认识我?”
沈黎点点头,语气天真,“回国那天,在机场见过呀。你长得好高,一整面墙都是,还有科技馆里,小姨说那是你的分身。”
谢宴生喉结滚动,想说什么却哽在喉间。
“先生。”章管家紧跟着过来,看到沈黎时眼神都直了,刚想开口,就被一声厉喝打断。
“你们是什么人?”去扔垃圾复返的朱姐箭步冲来,一把将沈黎护在身后,警惕地盯着这群西装革履的男人,“想干什么?”
章管家连忙上前解释,“这位妹子,别紧张,我们先生只是想和小朋友聊几句。”
朱姐丝毫不退让,“聊什么聊?一群大男人围着一个三岁的小朋友,像什么样子?”
她作势就要拉着沈黎离开,却被保镖拦住。
章管家还想再说,谢宴生抬手制止,目光一直落在沈黎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沈黎刚想回答,又被朱姐护在身后,“我家小孩叫什么名字跟你没关系!”
面对一群身高体阔的男人,朱姐虽然惧怕,却也不肯退避半分,直接掏出手机,“再不让开,我立刻报警抓你们,说你们拐卖小孩。”
沈黎也被这阵仗吓到,躲在朱姐身后,小手紧紧攥着朱姐衣角,又好奇地探出个脑袋,怯生生地看着谢宴生,眼神里满是困惑和不安。
章管家在谢家多年,还从未有人对他如此疾言厉色,脸色登时沉了下来,示意保镖,做好硬抢的打算。
谢宴生,“你们先走。”
章管家只能带着保镖后退。
谢宴生还保持半蹲的姿势,目光仔细端量着朱姐背后的沈黎,罕见地显露出几分无措,“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
“妈妈说过,我不能和陌生人说话。”沈黎从朱姐身后探出脑袋,握着小拳头,奶凶奶凶的,“你不能欺负我的朱阿姨。”
谢宴生放软语气,“抱歉,是我唐突了。”
朱姐冷哼一声,抱起沈黎快步离开,直到进了电梯才松了口气,低声安慰,“圆宝别怕,咱们回家。”
章管家眼睁睁看着两人消失,无奈叹息口气,目光移向谢宴生。
谢宴生神色已从方才的慌乱无措变成笃定冷静。
章管家便知,孩子回归谢家,只是迟早的事。
世界上没有一个父亲,能容忍自己的孩子用看陌生人的眼神望着自己。
傍晚,沈愿刚踏进家门,朱姐就急匆匆迎上来,“小原,今天出事了。”
沈愿解围巾的动作顿住,“怎么了?”
朱姐压低声音,把白天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末了还心有余悸,“那人看着就不是普通人,身边还带着保镖,我差点拦不住……”
沈愿下意识猜到是顾九洲。
那人昨天曾与她做过一日期限的约定,今天顾九洲没打电话来,她便也没主动联系。
“他做什么了?”沈愿急忙问,“圆宝有没有事?”
“他说想跟圆宝聊聊,被我赶走了。”
“谢谢你。”沈愿慌忙脱下外套挂在壁橱上,见墙角靠着一只塞满的背包,“你还要赶车,就先走吧,圆宝交给我就行。”
“你们自己要小心,我先走了。”朱姐背上背包快速出了门。
沈愿将门反锁好,才快步走进儿童房,声音急切,“圆宝。”
沈黎已经洗完澡,穿着恐龙睡衣蹲坐在儿童地垫上摆弄积木玩具,见妈妈回来,抓着积木张开双手就要抱抱。
沈愿扑过去一把抱住圆宝,搂紧,“今天有没有吓到?”
沈黎琢磨了下,点头,“有一点点。”
沈愿愧疚极了,“都是妈妈不好,没有处理好大人的事。”
“可是我也很开心呀。”沈黎挣开妈妈的怀抱,跪坐起身体,继续堆叠积木。
沈愿疑惑,“开心?”
“对呀,妈妈,我见到谢叔叔了。”
沈愿蹙眉,“哪个……谢叔叔?”
“就是挂在机场墙上的那个谢叔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