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细雪,冷意钻入衣领中。沈愿站在广场中央,指节攥紧手机,“顾九洲,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开合的轻响。
顾九洲低笑,音色湿冷黏腻,“我知道你带着孩子回国的目的。怎么,国外的日子不好过,想跟我大哥破镜重圆,继续当谢太太?”
沈愿毫无波动。
“可惜呀。”顾九洲拖长音调,“我大哥身边现在这位沈媛,可比当年的你更体贴,更会哄人,更能讨他欢心。”
沈愿轻嗤,“所以呢?你想让我恭喜你大哥找了个贴心的女朋友?还是想让我恭喜你找了个称心的嫂子?”
顾九洲,“可这不是我大哥的本意,是那个女人趁虚而入,故意使坏,我大哥也是被她骗了。”
谁能骗得过谢宴生?
沈愿听来都觉荒谬。
她懒得与顾九洲做这无谓的周旋,“你到底想说什么?”
“想告诉你我大哥被迫接受记忆阻断治疗的真相。”顾九洲道,“你往前走20米,前方路口有辆打着双闪的黑色越野。我在车上等你,就耽误你半小时。”
沈愿挂断电话。
她了解顾九洲。
这人阴险狡诈,不达目的不会罢休。
还故意等余渡走了才打来电话,想必也没憋什么好事。
但如果今天拒绝了他,很可能会被再次尾随,也会暴露圆宝的位置。对方现在愿意将事情摆到明面上来进行,总好过暗中使坏。
沈愿思量一瞬,拨通朱姐电话。
“朱姐,你在哪里?”
“在家呢。”
“你现在去把玄关门反锁,任何人敲门都不要开,哪怕对方说是我。”沈愿仔细交代,“我自己带了钥匙,不会敲门。”
“好好好,我这就去关门。”那边窸窸窣窣一阵响动,房门反锁的声音传来,朱姐又问,“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没,以防万一。”沈愿看了眼时间,“我今天会晚半个小时回家,圆宝就拜托你了。”
挂断电话后,沈愿打开手机录音功能,并将手机放进大衣口袋中。又从提包里摸出谢宴生送她用来防身的银镯,套进手腕间。
做完这一切,才迎着风雪走向路口,那里果真停靠着一辆黑色越野车。
她拉开副驾驶后座位的车门,确认车内仅顾九洲一人,迈腿上车。
车内开了暖气,顾九洲只穿着一件白色毛衣,手搭在方向盘上,透过后视镜看沈愿,嘴角扬起得逞笑意。
“看样子,真是为了跟我大哥复合才回国的?”
沈愿,“有话直说,我没时间陪你兜圈子。”
顾九洲从副驾驶拿起一份文件递给她,“先看看这个。”
沈愿垂眸睨了眼,是一份病历报告。
她伸手接过,翻开封页往下看。
“三年前,我大哥上午接到你怀孕的消息,下午就得知你出了意外。”顾九洲透过后视镜看她,“他不相信,开车到处找人,结果发生了车祸,在IcU躺了一个星期。
好不容易转醒,那个沈媛呢,仗着秘书身份混进病房。每天拿着一张死亡证明,还有一张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胎儿b超单,像念咒一样在大哥耳边重复,「她死了,你的孩子也死了,一尸两命,连骨灰都没剩下」。
大哥那时连呼吸都靠机器,可沈媛硬是把他从昏迷中念醒,又被真相逼疯。
她还说自己有多喜欢大哥,说从大学开始就爱上了他,回国也是为了我大哥。
我们发现的时候,大哥精神已经临近崩溃了。那时候老爷子还活着,怕大哥撑不下去,才听信沈媛的建议,给大哥做了记忆阻断治疗。”
沈愿之前只知大概,听顾九洲讲了细节,胸口似被什么压着,连呼吸都变得紧绷而厚重。
“沈媛只是一个秘书,她有这么大权限进入你大哥的病房?还能如此折腾你大哥?”她合上病历,不忍再看。
因为这更像是顾九洲能干出来的事儿。
顾九洲耸耸肩,不欲解释这个问题。
他并不在意沈愿是否相信自己杜撰的谎话,本意也只想借拿捏沈愿想重回谢宴生身边的欲望,来达成自己目的。
沈媛那个恋爱脑已经没用了,他需要另谋出路。
而沈愿母子无疑是最好的选择,毕竟沈黎在法律上是谢宴生唯一合法的继承人,只要帮助沈愿重返谢宴生身边,后续想掌控这对母子,轻而易举的事。
顾九洲撇嘴,“不管你信不信,事实就是这样。”
沈愿顺着他的思路往下,“为什么要帮我?”
“不是我想帮你,是我爸的意思。”
“顾书记?”
“俗话说,母凭子贵。你给顾家生了个继承人,我爸想让孩子回归顾家,认祖归宗。只要你愿意,我们马上帮你把那个沈媛弄走,让你重新坐上谢太太的位置。”顾九洲晓之以理。
又动之以情,“其实我大哥是真的很爱你,就像那年在游艇上,他看你坠海,当时可是连命都不要就跳下去救你了。试问那种绝境,不是真爱又怎会跳下去找你?”
沈愿手指猛地攥紧大衣。
顾九洲的话缓慢划开她深埋许久的记忆,海水灌鼻的窒息,深不见底的黑暗,与命在垂危时被放弃的绝望同时涌来。
这根刺一直扎在她心头,不管过了多久,想起来还是会觉得难受。
“他有吗?”沈愿听见自己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有什么?”
“他有想过救我吗?”
“他当时都出动海空救援队了,当然是想救你。奈何海上天气不听他指挥。”顾九洲纳闷,“他没跟你说?”
沈愿垂下眼,沉默良久,没再接话,抬手去推门。
推不开。
顾九洲观察她的反应,“你还没给我答复呢。”
沈愿,“让我考虑考虑。”
“我给你一天的时间。”顾九洲不想等的太久,怕谢宴生恢复记忆,又会像以前一样,将沈愿和孩子笼到他的羽翼下,“你想回到我大哥身边,除了我和我爸,没人能帮你。”
沈愿勾唇冷笑,“知道了。”
车门解锁。
沈愿推开车门,快速下车,头也不回地朝公寓相反的方向走去。
清园,书房。
沈媛端坐在木椅上,水光潋滟的眸子深深凝视着对面书桌后神色冷峻的男人,捏着银色U盘的指尖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从警局出来后,她尝试联系过谢宴生,始终无法接通,张助理更是爱搭不理,这让沈媛愈发笃定谢宴生已经不再信任自己。
她便想着,与其等谢宴生恢复记忆后被清算,不如提前为自己争取到他的谅解。
谢宴生淡声问,“说吧,想坦白什么。”
沈媛似被谢宴生冷淡的眼神伤到,眼里噙满泪水,“宴生……”
章管家,“沈秘书,请称呼谢总。”
沈媛眼泪倏然落下,委屈几乎要将她吞没,“我们四年的感情,你一定要……这样绝情吗?”
“我与你之间,有什么感情?”
沈媛哽咽着,“骗你是我不对,可是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保护你。”
谢宴生眸微阖,不语。
沈媛吸了吸鼻子,曲指拭掉脸颊的泪水,“我知道,不管我现在说什么,你都觉得我是个骗子。但……我做这一切,是有苦衷的。”
她将手里的U盘递出,“你可以先看看里面的内容,看完以后,你若还是不肯原谅我,我便没什么好说的。”
谢宴生示意章管家。
章管家上前接过U盘,打开书房投影屏,将U盘插入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