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觉会喊阿翁了,李世民抱着孙儿,眉眼间的慈爱做不得假,李承乾趁势打劫,从皇帝那里又捞了一笔。
李世民乐见其成,他和李承乾的父子关系,狗见了都摇头,黄白之物,若能讨李承乾欢心,那都不是事儿。
“阿翁的小穆穆,长大了会像谁呢?别像你阿耶就好了,死鸭子嘴硬。”
李承乾笑盈盈上前,抚着小孩的眉眼。
“像我怎么就不好了?不像我像谁?”
李世民道:“像朕,不行吗?”
“行,当然行,孙儿像祖父,自是再好不过。”
李世民逗了会儿孙儿,乳母将李觉抱出去。
“再有一个多月,新一轮制考,你的东宫又要添一些新人了。”
这话说的,让人浮想联翩,兴许是怯夏,导致李承乾精神头跟不上,觉得很是疲惫。
“添不添,臣听父亲的。”
李世民愣神片刻,这小兔崽子又想多了。
“都下去,朕同太子有话要说。”
殿内只余他们父子二人,李世民向李承乾解释:“你这孩子又想多了,朕没有说东宫不该添人,只是随便说了一句,没有任何其他意思,你别想多了。”
李承乾肉眼可见的疲惫,闻言不禁笑了起来,从前他唯恐皇帝猜忌,如今是皇帝唯恐他多想,怎么不算一种天道轮回。
“听说又有道长向陛下献仙丹了?”
李世民笑道:“太子消息挺灵通,你放心,朕不会吃的。”
“那就好,臣愿父亲万岁安康。”
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就会想着长生,这是历代帝王的通病,承袭魏晋,唐人磕药老传统了。
“不知是我们的记忆交汇还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昨夜梦到他了。”
他是谁,不言而喻。
“听你说他要成亲,这会子应该抱得美人归了吧?”
李承乾点点头:“臣这两天热到茶不思,饭不想,他带着妻子去看极光去了。”
“极光?”李世民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忙追问:“什么是极光?”
李承乾思索片刻,长安看不到极光,东北某些地方可以看到极光,但那个地方冬天冷的要命,且现在被高句丽占着,去东北看极光不现实。
“一种自然现象,很美的。父亲您见过彩虹,想象一些,彩虹里那一抹青绿,在漆黑的夜空晕染开来,美极了。”
李世民沉思片刻,努力在脑海里构想那个画面,不过没见过,终究想象力有限。
“你能画出来了?”
李承乾笑道:“这个简单。”
唐代,彩绘颜料发展到一定程度,调配一下,在宣纸上绘出极光不难。
李承乾铺开宣纸,稀释墨汁,先给宣纸晕染了一层浅浅的墨色,作为底色。
中国传统彩墨与油彩终究不太一样,一直到晕染的那层墨色干透,他才继续调色落笔。
李世民在一旁看着,问道:“大唐哪儿能看到极光?”
李承乾道:“高句丽境内可以看得到,不过要冬季去,臣劝您还是算了,冬季的高句丽,滚烫水泼出去瞬间成冰。”
李世民有些失望,继续看李承乾画画,约么有小半个时辰,李承乾画完一幅极光图。
“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大概?”李世民观察半晌,又问道:“你画的有几分相似?”
李承乾思索片刻,回答:“大概有五分,极光是动态的,每时每刻都是不一样的,莫说是画笔画不出来,就是相机拍出来,也很难还原。”
“那小子,大概把朕给忘了。”
话题转换的有些快,李承乾一时没反应过来,顿了片刻,方才回答:“或许真的忘了,他很努力的在告别过去,融入新时代。”
“那个小混账,也忘了他的母亲。”
皇帝玩儿道德绑架,李承乾微微一笑:“是否忘了母亲,父亲您说了不算。就算忘了,那也是母亲问责。”
“你……”
这话的意思,是说他多管闲事,李世民气的胃疼。
“朕看你气色不好,过来探望你,你是不识好人心。”
李承乾只觉得脑袋嗡嗡的响,又闷又热,偏偏皇帝还要喋喋不休,心里愈发的焦躁。
“父亲,臣困的很,想要歇一会儿。”
下逐客令,李世民火气更大了。
“东宫只两位右卫率,一位左卫率,今日过来,原本同你商议六率空缺的问题,看你这个样子,也没什么商议的必要了。”
李世民拂袖而去,李承乾只道是终于清净了。
皇帝离开没多久,东宫就请了侍医,太子伤暑了。
回甘露殿,还没喘口气,东宫又来抱病,李世民这才反应过来,自家那易碎的太子伤暑了。
才闹红了脸,李世民不好意思再过去探病,隔一日再去也是一样的。
撂狠话说东宫六率缺的人不用管了,可哪里就能真的不管,李世民袖子里取出名单,又仔细核对。
“去问一下东宫近身侍奉的人,好好的太子怎会伤暑?”
张阿难道:“奴婢遣人问过了,说是太子这两天总在廊下发呆,正午日头毒辣,东宫院子里的地面是青石板铺就,太阳一晒,又闷又热。”
李承乾这两天心情不好,否则不会站在廊下发呆,可为了什么心情不好?
李世民有些懊悔,他怎么就没发现,李承乾脸色不对劲,是身体不舒服,还和李承乾吵起来了。
“多送些冰去东宫,告诉侍医,太子不能有任何闪失。”
晚些时候,太阳落山,地面蒸腾的热气还没有散,李世民带上选出来的六率名单,传了步辇,摆驾东宫。
宫人端来去暑的汤药,李承乾眉头紧张,一口都不想喝。
“要我亲自喂你?”
众人看到皇帝,慌忙下拜,李世民快步上前,摁住要下榻行礼的李承乾,从袖子里取出一卷疏来。
“六率十二人,如今只三个,武举选出前三位,也还有六个空缺。余下六人的空缺,这是我草拟出来的名单,你看看,若是不合心意,按你的想法改。”
注:关于东宫六率,查到的资料很多,可能和隋唐东宫制度变革有关,具体又找不到什么时代改的,所以无法确定唐初六率配置,这里才用的是其中一种配置。
皇帝的称呼变了,不端架子了,李承乾一时之间有些莫名其妙,搞不懂皇帝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