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鸿煊拉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个打扮奇特的男人:磨损得泛白的格子衬衫,膝盖处打着补丁的牛仔裤,一双鞋头开裂的棕色皮鞋,头上歪戴着褪色的贝雷帽。虽然面容憔悴消瘦,但那双眼眸却亮得惊人。他身后还背着个古朴的木匣子,看起来沉甸甸的。
“请问您找谁?”贺鸿煊有些诧异,确信自己不认识这号人物。
“日安,贺先生。”来人礼貌地鞠了一躬,“我是缪斯。听说您要去纳斯卡地画考察?卡洛斯村长特意让我来当向导,我时常在那里活动,对那一带很熟。”
贺鸿煊略一沉吟,自己似乎并未向村长提过需要向导。但看着对方诚恳的眼神,终究还是点头道:“也好,我确实需要个熟悉地形的人。”
二人当即跨上火羽金刚鹦鹉。这头神骏的驯兽振翅而起,转眼便攀升至数百米高空。凛冽的气流呼啸着掠过耳畔,下方的伊卡生活村很快缩成棋盘般的方格。
“oh~贺先生,这景色太震撼了!能在这里稍作停留吗?我还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俯瞰伊卡村。”缪斯兴奋地张开双臂,贝雷帽险些被风吹走。
贺鸿煊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这位向导——浅金色的发丝在阳光下近乎透明,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窝明显带着北欧血统。
更令他好奇的是,他抚摸鸟羽的姿势优雅得像在调试竖琴,哪像个常年带路的向导?倒更符合游吟诗人的气质。
“在这盘旋一圈吧。让这位先生好好欣赏风景。”贺鸿煊轻轻拍了拍鸟头说道。
“多事!多事!”
金刚鹦鹉不满地扑棱着翅膀,但还是乖乖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缪斯立刻掏出个小本子,开始速写眼前的壮丽景色。
缪斯合上素描本,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歉然道:“实在抱歉,贺先生,我一时忘情,耽误您行程了。”
贺鸿煊正望着远方的地平线出神,闻言才收回目光:“没关系,倒也不急这一时半刻。”他的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金刚鹦鹉似是听懂了对话,不等指令便振翅而起爬上更高的位置。
尽管伊卡村已是距离纳斯卡地画最近的人类聚居地,但骑着火羽金刚鹦鹉仍飞行了近半小时。沿途缪斯始终保持着孩子般的新奇,整个人几乎要探出鸟背,每当掠过特殊地貌时,他都会连连称赞:
“那片龟裂的盐碱地像个巨人的掌纹!”
“噢!那边岩层褶皱里藏着个天然蓝洞!”
“上帝啊!那片盐沼——简直像天使打碎的梳妆镜!每一道裂痕都在阳光下跳着弗朗明哥!”
“这些黑曜石...贺先生,您注意到了吗?它们排列的方式,好像是古埃及的圣甲虫图案?”
每当缪斯发出夸张的惊叹,贺鸿煊都会顺着他的指引望去,比如那处被称作“巨人掌纹”的盐碱地。贺鸿煊眯起眼睛仔细端详,却只看到一片普通的地表龟裂,哪有什么掌纹形状?
火羽金刚鹦鹉降落在纳斯卡地画边缘的砂岩平台上。贺鸿煊跃下鸟背。他望着眼前延绵数十里的神秘线条,决定徒步感受这片土地。
“你常来这儿?”
“当然!”缪斯用双手的食指与拇指搭成取景框,“这里的每道线条都是上帝执笔的杰作。”
贺鸿煊会意一笑:“原来是个画家。”这一路上,对方那些取景动作暴露了他真正的职业,因为他自己也会用这种手法观察景物,当然比起眼前这位,顶多算个蹩脚学徒。
“对了,既然你在这待了很久,那有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事物呢?”贺鸿煊好奇的问道。或许能通过眼前之人,获取到一些情报也说不定。他心中想着。
缪斯脸上艺术家特有的执拗神情立刻浮现。他停下取景的手势,转身正色道:“贺先生,这些线条历经两千年风沙洗礼。您若想真正了解它们...就该像古代工匠那样,用脚步丈量每寸土地,用掌心感受每块黑石的温度。捷径或许能快速通往彼岸,但永远触及不到灵魂。您说呢?”
贺鸿煊闻言先是一愣,继而摇头失笑——这些搞艺术的家伙,脾气倒是一个比一个奇怪。不过转念一想,对方这番话确实有点道理。
“缪斯先生,您这番话点醒了我。确实是我太过心急了。”贺鸿煊说道。
站在地面上放眼望去,只能看到纵横交错的沟壑与凹槽,就像大地上随意刻画的杂乱痕迹。纳斯卡地画那震撼人心的完整图案,此刻完全隐没在凌乱的线条之中,根本无法窥见其真容。想要看到全貌,唯有升到天空之上。
贺鸿煊仰头望向天空,忽然心有所悟,或许就像这纳斯卡地画,站在地面只见沟壑纵横,唯有升至高空方能窥见全貌。世间万物,换个视角,往往能看见截然不同的风景。
然而,当贺鸿煊的双脚真正踏入这片地域时,后颈的寒毛却不自觉地竖了起来,仿佛有双看不见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不由得瞥了眼身旁泰然自若的缪斯,不禁挑眉,这家伙居然毫无反应?难不成是常来常往,跟这里的象征生物混成老相识了?
两人一路走过连绵的地画群,每经过一处图案,缪斯都能精准指出他们所处的位置:“现在我们在蜂鸟的喙尖位置、这是蜘蛛的第三条步足。”
这份了如指掌的熟悉让贺鸿煊暗自吃惊。他曾尝试用手机拍摄定位,却发现镜头里这些神秘线条竟无法被电子设备记录。
正当他疑惑时,缪斯从木匣取出一卷泛黄的素描本:“我亲手临摹了七百零六幅地画,所以记得每个细节。”
“七百零六?官方记载不是只有三百幅。”贺鸿煊瞪大眼睛。
“噢~”缪斯指尖轻抚过素描本上模糊的线条,“有些图案即使用航拍也看不清。”他忽然将手掌贴在滚烫的砂石上,“要像这样,用皮肤感受石头的温度,用眼睛捕捉风沙磨蚀的痕迹...”
贺鸿煊暗自咋舌,眼前这位分明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啊!这尼玛也行?跟人家比起来,自己活像个新兵蛋子。
他忍不住琢磨:这缪斯若是个法师,哪怕天赋平平,单凭这份专注与执着,修为也绝对差不到哪去。毕竟在这条路上,心性远比天赋来得重要。当然,开挂的除外。
“你对这类地画似乎研究颇深?”贺鸿煊饶有兴趣地问道。
缪斯闻言眼睛一亮,如数家珍般说道:“事实上,我对全球的古老壁画以及地画都有涉猎。比如西班牙的阿尔塔米拉洞窟壁画,圣城西斯廷教堂的天顶画,还有你们华夏的飞煌市壁画和贺兰山岩画...”
可当他说到贺兰山时突然一脸狂热:“最震撼的当属贺兰山岩画——它代表了一段鲜为人知的英雄史诗。可惜...我答应过当地牧羊人,这个秘密不能对外人讲。”
“看来只能日后亲自去贺兰山一探究竟了...”贺鸿煊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
缪斯这番话突然点醒了他,贺兰山岩画与纳斯卡地画确实存在某种共性:它们都能“活”过来。
可要说贺兰山岩画是通过古老之泉来催动的,那纳斯卡地画又是通过什么来催动的?总不能是靠爱发电…不对,这个世界叫充能。
按照灵灵的分析,这里的奥秘在于“复制”,通过某种特殊力量完美复刻生物形态。可根据能量守恒定律来看,这套理论只解释了表象。那些象征生物的本体从哪里来?它们又是如何产生的?
“真的源自召唤系吗?”贺鸿煊沉吟。昨夜翻阅的印第安古籍残篇中,对象征生物的记载支离破碎,但所有关于力量来源的记载都源自于太阳神。
“难道真有什么至高存在在操纵这一切?”
这个念头让贺鸿煊脊背发凉。若是从前,他定会嗤之以鼻,但如今见识过诸多所谓的神后,由不得他不怀疑,那位印加文明的至高神维拉科查,会不会正在某个地方注视着这里?
方才那种如芒在背的窥视感到底来自哪里?贺鸿煊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他暗暗告诫自己:在没摸清底细前,最好收敛些。
良久之后,二人来到一道笔直得不可思议的沟壑前。缪斯突然停住脚步,手指颤抖着抚过这道绵延数公里的直线:“贺先生您看!这精准度即使用现代激光魔法测量也难达到。当地还流传着一条古老的传说!”
“传说?”贺鸿煊挑眉。
缪斯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相传这条直线是亡灵通往太阳的神圣之路。”
“亡灵?太阳?”贺鸿煊忍不住笑出声,“那岂不是排着队去送死?”没有什么亡灵能够经受住太阳的长时间炙烤,即便是无敌君主也不行。
缪斯神色突然严肃起来:“您别觉得可笑。印加人深信,唯有经过太阳的净化,亡魂才能抵达永恒的彼岸。”他蹲下身,指尖沿着直线方向虚划,“有研究表明,这条线若继续延伸,将与埃及吉萨大金字塔精确对齐。”
他随即指向远处另外两条直线:“那条直指复活节岛巨石像,另一条则精准指向吴哥窟的中央神殿。”
贺鸿煊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这三处相隔万里的文明遗迹,竟在这荒原上被几道直线串联起来,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我大脑cpU要烧了...”
贺鸿煊揉着太阳穴喃喃道,感觉自己的认知正在被颠覆。这三条横跨不同大陆的精准连线,简直像有人用尺子在地球表面画下的神秘标记。
沉默良久,贺鸿煊终于开口:“这些说法,可有什么实证?”
缪斯拍了拍身后的木匣:“我的素描本里记录着所有测量数据。不过...贺先生既然有飞行驯兽,不如我们明早沿着这条线飞一趟?若航向无误,三天内就能抵达复活节岛。”
他激动地展开双臂:“那里有更多与纳斯卡相似的图案!巨型石像脚下的岩画,鸟人祭祀场的雕刻...每处都暗藏玄机!”
贺鸿煊嘴角抽搐了两下——开什么玩笑!就凭这头金刚鹦鹉?怕是飞到半路就得累死在太平洋上。再说了,没有君主级的威压震慑,途中的海妖都够他们喝一壶。别到时候又得来一次太平洋漂流记。
要去复活节岛,还是等那头正在托运途中的霜清亚龙到了再说吧...
“这事不急。”贺鸿煊抬手示意,指尖轻轻摩挲着下巴,“相比之下,我更好奇你方才提到的亡灵之路...”
他当即从空间行囊中取出一台电脑,又拿出当年在海洋联盟时配发的精密测绘仪。熟练地架设好设备,激光测距仪在地面投射出笔直的红线,与古老的地画线条完美重合。
“嘀——”电子罗盘发出清脆的提示音。贺鸿煊快速输入坐标数据,屏幕上立刻生成三维地球模型。他修长的手指划过触控板,虚拟的蓝色直线从纳斯卡地画延伸而出——正如缪斯所言,这条线精确穿过埃及吉萨金字塔的塔尖坐标。
但贺鸿煊的验证才刚刚开始。他将拉丁美洲地图放大,随着鼠标移动,直线最终停在巴西边境的阿里卡城坐标上。当看到那条蓝色直线恰好途经阿里卡城时,他一脸凝重之色。
贺鸿煊的目光缓缓从电脑屏幕移向缪斯。“门卡乌拉金字塔...冥瞳法老...亡灵之路...”他轻声念叨着这几个关键词,这些线索的关联性太过精确,简直像是精心编排的剧本。
眼前这位“画家”真的只是向导吗?还是说...这场看似偶然的邂逅,实则是在向他传递某个至关重要的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