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如果两盏煤油路灯亮起就算清晨的话,在经过了一个不算宁静的夜晚之后悄然降临。
煤油路灯在营地外围的主干道那投下了昏黄的光晕,照亮了已经整备打扮的韦伯飞天马戏团。
在没有自然光的旧大陆,时间只能依靠这些人工照明和人们的作息来划分。
最早起床的员工主动给营地内的煤油灯添加了燃料并点燃了灯光。
很快熙熙攘攘的人群就逐渐醒来,在进行了简单的洗漱和吃了一顿早饭之后就投入到了这一天的工作之中。
等埃里森他们醒来的时候,整个马戏团已经沉浸在了一片有序而热烈的忙碌氛围之中。
大家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演出做最后准备。
巨大的主帐篷屹立在营地中央,帐篷内外人影绰绰,各种忙碌的声响交织成一首独特的乐曲。
韦伯团长站在帐篷入口处的高台上,双手叉腰,目光般扫过在场的每一个细节。
他今天穿着一件略显褪色旧衬衣,套着一个灰白色的羊毛背心,此时正拿着喇叭指挥着员工们吊装之后演出要用到的设备。
“左边的缆绳再收紧一点!对,就这样!”
“别急,机器坏了可以修,但人没了问题就大了。对,大家稳着点,慢慢来!”
他的声音洪亮而有力,在嘈杂的环境中清晰可辨,声音高亢的同时语气却很是温和,让人听着也不会有太大压力。
几名半兽人工人正合力将一块巨大的机器升到合适的高度,看样子似乎是负责卷起帷幕的。
此时的半兽人工人们因拉着沉重的机器,手臂肌肉贲张,他们的额头上也渗出细密的汗珠。
不一会儿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这个沉重的机器总算是给吊装到了大帐篷的龙骨上方。
此时在远离帐篷的野兽区那,有着一头白色秀发的精灵驯兽师正在轻声安抚着略显焦躁的独角兽。
她的手指轻柔地梳理着它们的鬃毛,口中哼唱着古老的精灵歌谣,逐渐安抚了这群圣洁的生物。
这些生物有着纯白的鬃毛,在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它们不光是马戏表演的一员,同时也是保证大家平时身心健康的重要基石。
独角兽天然就有着对黑暗魔法的抵抗能力,它们还能通过头上的独角释放自然属性的治疗术。
有着它们的存在,马戏团的大家在平时训练时就不用担心受伤的问题了。
到时候只要把这群祖宗给伺候好了,它们随便释放一下治疗术就能直接治愈你在训练时产生的伤势。
当然,杂技演员除外……
毕竟他们一出意外就是从十多米的高度摔下来,别说是独角兽的治疗术了,拿独角兽的血喂他们都没用。
那样的伤势,除了圣光教会或者治愈教会的大主教,基本没人能够救得回来。
凭借着这得天独厚的治疗作用,这几只独角兽自然就成了马戏团的宠儿。
开个玩笑说就是,万一它们哪天顶了马戏团团长韦伯的儿子菲尼克斯一角,韦伯都会先骂自己的儿子一顿,训斥他为什么惹独角兽不高兴了。
虽然这个玩笑话可能有些夸大其词了,但独角兽们在马戏团特殊的待遇却是实打实的。
此时的它们不仅没有被关在笼子里,还在精灵驯养师的精心照顾下躺在了一处铺满着干草的空地上嘻嘻打滚。
视角再度回到大帐篷这,此时几个年轻的人类杂技演员在高空的支架上检查照明设备,他们的身影在灯光下灵活闪动,如同夜行的蝙蝠,不时传来工具碰撞的清脆声响和简短的呼应声。
“团长,照明设备已经检查完毕了!所有煤气灯都调试好了!”
一个年轻杂技演员从高高的支架上利落地滑下,脸上带着完成任务后的轻松笑容,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韦伯满意地点点头,洪亮的声音再次响起:
“好!布兰奇,你做得很不错,不过下次下来的时候慢点,我们时间是够的,多注意点安全!”
“知道了,团长。”
叫做布兰奇的杂技演员轻笑着回复,而韦伯团长的目光又转向另一边,这次他的语气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恶狠狠地骂道
“菲尼克斯!别在那儿晃悠了,快去把明天要用的烟火道具搬出来!”
“注意点儿轻拿轻放,那玩意儿可金贵着呢!”
菲尼克斯正和几个年轻的杂耍艺人插科打诨,听到父亲的喊声,吐了吐舌头,应了一声说道:
“知道啦,我现在就去……”
说罢他便一溜烟跑向仓库方向。
整个营地此时俨然如同一个精密运转的机器,每个人都是其中的一个齿轮,在韦伯的指挥下和谐地转动着。
在这片繁忙景象的一角,埃里森·阿夫顿也在全身心投入于一项技术性任务:维护马戏团的蒸汽机车。
经过昨天的适应,他已经逐渐融入了马戏团这里的节奏。
此刻的他正专注地清洁着火车车头。
顺着他专注的双眼望去,机车的漆色早已斑驳,大片暗红锈迹从漆面剥落处蔓延开来,连接处的管道接口堆叠着顽固的黑色油渍。
埃里森用沾满油污的布仔细擦拭着锅炉外壳,他的动作熟练而专注,显然对这份工作并不陌生。
他先是清理了外部的灰尘和油垢,然后打开检修口,检查内部的燃烧室和管道。
锅炉内壁的符文磨损严重,外接黄铜管道接口处的密封符文早已失效……不,更准确地说,是后来加装的密封符文早就失效了。
他用自己浅薄的机械学知识都能看得出来,这锅炉的年纪可能比密封符文这项技术本身还要大。
这台机车早已超期服役很长一段时间了,能运行至今全靠精心的维护和巧妙的改造。
“锅炉内壁的符文磨损超过百分之四十,热效率估计只有新锅炉的六成左右。”
“啧,不对,应该只有4成,这还是改造之后的结果,不然可能更低。”
埃里森一边工作,一边在嘀咕着念道。
他用特制的长柄刷清理着烟管内的积碳,动作细致而耐心,同时也在小声默念着这里的问题。
“二级加热区的回流管道有点堵塞,难怪昨天试运行的时候压力波动那么大。”
“柯蒂斯叔叔的设计好是好,但应该没有计算清楚蒸汽热膨胀和压力共同作用的曲线,不然不会犯这种错误的。”
他想起昨天和柯蒂斯叔叔交流时提到的问题,手上动作也更快了些。
在忙活了很久之后,他终于完成最后一道工序。
调整了燃素喷射器的角度以优化燃烧效率,并且重新设计了气缸的行程以节省不必要的热量浪费。
埃里森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虽然柯蒂斯在火车锅炉这里的设计出了些小问题,但他内心对柯蒂斯的敬佩之情却更加浓厚了。
这台蒸汽机车能坚持运行,简直是个奇迹。
柯蒂斯这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杯子和一块干净布。
他检查着埃里森的工作成果,手指轻轻敲击着锅炉外壳,脸上露出赞许的表情。
“做得不错啊,小子。我刚刚回去重新计算了你给的公式,结果完全正确,不过活塞行程上你可能过高估计了这个老火车的情况,我给重新微调了一下。”
说着,他把杯子和布递给埃里森,然后拿起粉笔在车厢内壁上写上了要调整的数字,提醒自己下次记得调好了再发动锅炉。
“喝点水,擦把脸吧,你看你都忙了一整天了。”
埃里森放下工具,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是淡淡的薄荷茶,清凉味道瞬间让他提神醒脑。
他用布擦了擦脸,谦虚地笑着说道:
“柯蒂斯叔叔,我是真没想到你不仅擅长机械工程学,在热力工程学方面也这么厉害啊。”
“这台锅炉能运行到现在,全靠你的那些针对性改造吧?比如这个外加的辅助压力阀,设计就很巧妙,完全避开了原有符文失效的问题。”
听到埃里森的称赞,柯蒂斯脸上自然浮现出骄傲的表情,但他还是摆摆手谦虚道:
“也没你说的那么厉害啦,都是我自己买书回来看着学的,边干边摸索。”
“真正厉害的还是你这种经过系统性学习的人啊。”
他指着刚刚优化过的二级加热结构夸赞道:
“我之前就察觉到这里的设计有些不对劲,回流不畅,导致热量损失严重,但一直找不到根源。”
“多亏你今天帮忙计算了热压力的理想曲率,我才能确定最佳的往复长度,这下压力稳定多了。”
埃里森摇摇头,坚持自己的看法:
“不,那还是柯蒂斯叔叔你厉害。我好歹是在大学里学了几年,有老师指导,有实验室可以用。”
“而你完全是自学成才,靠着几本书和实际操作经验,就能达到这种水平,这能一样吗?”
他好奇地凑近一些,擦拭着手中的扳手,问道:
“说起来,柯蒂斯叔叔你当初为什么要学热力工程学的东西啊?”
他做了个比划的手势笑着说道:
“我感觉仅凭机械工程学的知识,伺候这个老锅炉应该也足够了,毕竟它的核心还是机械结构。”
“热力学这块的知识,在我看来您应该是没必要学的啊?”
听到这个问题,柯蒂斯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淡淡的忧愁。
看到他皱起眉头,埃里森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他不安地挪了挪脚步,正准备找个话题转移注意力,比如问问今晚演出有什么特别节目,或者夸赞一下刚才喝的薄荷茶很爽口。
“柯蒂斯叔叔,咱、咱要不聊点其他的?”
“我觉得,你学这个也挺好的啊……”
“埃里森,没必要这样。”
柯蒂斯叹了口气,摆摆手打断了他胡乱的话语。
“我还没脆弱到需要你一个小伙子来照顾我的情绪。”
他苦笑着,眼神变得深远,望向营地中央渐渐开始灯火辉煌的大帐篷,然后叹了口气说道:
“其实吧,我也不想瞒着你,我做了这些、学了这么多东西,都是为了我的女儿,我的莉莎。”
埃里森见状,默默地坐到柯蒂斯对面的工具箱上,摆出倾听的姿态。
柯蒂斯也开始诉说起自己以前的事情……
这时,周围不知不觉围上来一些人。
韦伯团长指挥完其他工作后踱步过来,菲尼克斯搬完道具也好奇地凑近,戈拉耶夫斯基似乎刚结束售票处的工作也走了过来,还有其他几个马戏团成员都被他们这边略显凝重的谈话气氛所吸引。
在这个不算太长也不算太短的故事中,柯蒂斯用平静却带着沉重感的语调,讲述了自己悲惨的过去。
妻子死于血疫病后,他发疯似的想要研究新发明带着女儿过上更好的生活,却阴差阳错错过了那个星期的血税,导致年幼的女儿代替他缴税,不幸患上了和母亲一样的不治之症。
而更讽刺的是,他倾尽了所有心血完成的发明竟然被大公司抢先注册了?!
虽然他最后还是捞回了一个共同发明人的名头,但他手上却没有自己专利的商业经营权。
财富的梦想破碎,家庭也彻底跌入深渊。
要不是埃里森的表叔韦伯收留,让他在马戏团里靠手艺谋生,柯蒂斯可能都很难挺过那段最难熬的日子。
现在的他,只能靠小发明为马戏团招揽客人,用微薄的薪水在黑市买二手材料为女儿续命。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这台老锅炉一样……”
柯蒂斯敲了敲身后的锅炉外壳,自嘲地笑着说道:
“修修补补,勉强运转,谁都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
……
当柯蒂斯讲完自己的故事的时候,韦伯第一个走上前来,用力拍着柯蒂斯的肩膀,他的声音比平时柔和了许多:
“都过去了,老伙计。咱们马戏团就是你的家,莉莎那孩子,大家都会帮着照应的。”
“我知道,谢谢你兄弟。”
看着兄友弟恭的韦伯叔叔和柯蒂斯叔叔,埃里森有些惊讶又有些伤感,他小声问旁边的菲尼克斯:
“你们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菲尼克斯看了眼神情落寞的柯蒂斯,捂着嘴低声回答:
“就在柯蒂斯叔叔开始讲莉莎妹妹的事情的时候。我们本来是来喊你们吃饭的,但看柯蒂斯叔叔那样,都没敢提这茬。”
“唉,每次提起这事,他心里都不好受。”
埃里森微微点头。
确实,柯蒂斯的故事太过沉重,任何人都不忍心打断。
此时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名为同情的寂静和一种名为绝望的沉闷。
然而,就在这悲伤的氛围快要达到高潮的时候,一个扯开嗓门的嚎哭声瞬间打破了宁静。
“呜呜呜……太可怜了……柯蒂斯叔叔你这也太惨了吧……”
只见个子在场的所有人都要高一截的戈拉耶夫斯基此时左手拿着眼镜,右手擦着眼泪,哇哇大哭起来。
他一边哭一边流鼻涕,还不忘发表见解,声音因为哽咽而断断续续:
“呜呜呜……那什么飞艇公司实在太坏了,都是混蛋!”
“还、还有……那些吸血鬼更是混蛋中的混蛋,都是些该绑在十字架上烧死的狗东西们!!”
“呜呜呜……他们怎么能这样欺负人啊……”
他的哭声在安静的营地边缘显得格外突兀,引得附近几个正在收拾工具的工人也停下了动作,好奇地望过来。
然而正当戈拉耶夫斯基擦着眼泪哭嚎的时候,他很快就注意到周围的气氛好像有点不对劲了。
他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大家。
而众人也同样茫然地看着他,气氛一时有些凝固。
他眨巴着眼睛看向埃里森,只见对方眼神复杂,无声地默念了一个词。
从口型判断,似乎是“布尼亚克”。
等等……布尼亚克?!
完了!!
戈拉耶夫斯基这才惊觉,他们现在身处旧大陆而非布尼亚克革命区,自己不仅明目张胆地骂了“吸血鬼”这个词,还扬言要将其烧死。
这行为无异于在帝国治安官面前高喊造反。
想通这一点,他瞬间后背发凉,鼻涕都忘了擦,张着嘴愣在原地。
埃里森此时赶紧接话,试图转移焦点,他拍了拍戈拉耶夫斯基的后背解释道:
“戈拉耶夫斯基就是太容易共情了,要求就是这样,一听悲惨故事就忍不住。”
“是吧,戈拉耶夫斯基?”
他悄悄踢了踢好友的脚,低声道:
“快别愣着了,说点什么。”
戈拉耶夫斯基会意,忙不迭点头,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对、对对,我、我一看悲剧就控制不住情绪……特别是这种欺负老实人的……”
他俩的解释有些牵强,但好在这时候柯蒂斯主动替他解围,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语气轻松一些说道:
“这位小兄弟说得好啊,就该骂那帮吸血鬼的。”
“平时有治安署的人盯着,我们收着点就算了,但现在这里都是自己人了,也没必要畏畏缩缩的,该骂就骂吧。心里憋着反而难受。”
韦伯团长见状,顺势大手一挥,洪亮的声音驱散了剩余的压抑和尴尬:
“对!柯蒂斯老弟说得对,就该骂那群狗娘养的吸血鬼混账!”
“遮遮掩掩算什么本事,该骂就骂嘛!”
“好了好了,往事不提了!天大地大,现在吃饭最大!”
“咱们已经耽搁够久了,再不过去,卢西恩烤的肋骨可就要被那帮饿狼抢光了!”
“走走走,吃饭去!今晚加了菜,有新鲜的蘑菇汤!”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示意大家附和,试图将气氛重新活跃起来。
众人哄笑着,或真心或勉强,开始簇拥着向营地中央的露天用餐区走去。
营地中央的露天用餐区此时已经灯火通明,几处篝火在特制的石圈中熊熊燃烧,跳动的火焰在夜色中投下温暖而摇曳的光影。
长长的木桌和板凳围绕着篝火摆放,桌面上铺着干净的格纹桌布,虽然有些磨损,但洗得很干净。
几盏防风的煤油灯挂在临时支起的杆子上,投下稳定而温暖的光圈,照亮了每一张期待的脸庞。
“埃里森,戈拉耶夫斯基,来这边坐!”
韦伯热情地招呼他们坐到主桌,那里已经坐了几个马戏团的核心成员。
菲尼克斯蹦跳着去取食物,很快端回一大盘色泽诱人、滋滋作响的蜜烤肋骨。
韦伯骄傲地介绍:
埃里森还有戈拉耶夫斯基你们肯定没吃过我们这的蜜烤肋骨,我告诉你们这可是咱们马戏团的一绝啊,别的地方可尝不到的。”
埃里森笑着拿起一根肋骨,入手还微微烫手,但他感谢的话语却已经脱口而出:
“光闻着就让人流口水了,韦伯叔叔,那我可不客气了!”
他吹了吹气,然后一口咬下,瞬间被惊艳到了。
牙齿轻易地穿透焦香酥脆的外皮,发出轻微的“咔嚓”声,接触到内里无比柔软的肉质。
蜜汁的甜味首先在舌尖绽放,恰到好处,丝毫不腻,紧接着是猪肉本身丰腴的肉香和果木炭烤特有的烟熏风味,在口中完美融合。
肉质极其鲜嫩多汁,几乎到了入口即化的程度,但外皮却保持着令人愉悦的脆感。
火候精准无比,肉质纤维间饱含的肉汁在咀嚼中迸发,混合着蜂蜜的甜、香料的辛,形成层次极其丰富的味觉体验。
仿佛有一支和谐的味觉交响乐团在口腔中演奏,令人陶醉不已。
“好吃!!”
埃里森发自内心地赞叹,眼睛都亮了起来,又赶紧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着:
“这……这比我以前在城里高级餐厅吃的烤排还要棒!”
坐在他身旁的菲尼克斯骄傲地昂起头,仿佛这美味是他做的一般:
“那可不?这可是咱卢西恩大叔的杰作。”
“埃里森,我跟你说,你别看卢西恩大叔是个狼人,他鼻子可灵了,烤肉但凡有丁点儿要糊的迹象他都能闻得到。而且他对火候的掌控,那可是一绝呢!”
顺着菲尼克斯指的方向,埃里森看到烧烤架前一个体毛旺盛、身材魁梧的强壮男人正专注地翻烤着大块的肉排。
他似乎察觉到目光,抬起头温和一笑,露出略显尖锐的犬齿,然后又继续专注于手头的工作,用刷子熟练地为肉排涂抹酱汁。
比起马戏团内那些个耳朵上毛茸茸的半兽人,若非菲尼克斯提醒,埃里森还真看不出这位沉稳专注的厨师竟是位狼人。
“嘿嘿,别光看卢西恩大叔啊,也尝尝这个!”
此时热情的菲尼克斯又递过来一个木杯,里面盛着琥珀色的液体,散发着清新的果香,他迫不及待地说道:
“这果醋也是咱们马戏团的特产,埃里森你快尝尝!特别解腻!”
盛情难却,埃里森接过木杯喝了一口,然后再一次被惊艳到了。
冰凉酸甜的液体滑过喉咙,苹果的清新果酸味十分突出,爽口生津,但细品之下还有梨子和些许莓果的复合香气,酸度明亮却不刺激,甜度含蓄,与刚才肋排的丰腴口感形成了完美的平衡,确实非常解腻。
“好喝!”
他再次由衷称赞,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
“嘿嘿,这是当然了,调制这种复合型果醋可是伊莱娜阿姨的拿手好戏……哎呦!谁打我?”
菲尼克斯捂着脑袋回头,看到一个银发精灵站在身后,双手叉腰,假装生气地瞪着他。
“什么阿姨,要叫姐姐知道吗?”
精灵女子声音温婉,但手上力道不小,她揪着菲尼克斯的耳朵说道:
“我还没出嫁呢,按照精灵的规矩,没出嫁的都是同一辈的人,知不知道?”
“再叫错,下次你爸打你的时候我就负责拦你知道不?!”
“知道了!知道了!伊莱娜姐姐,是伊莱娜姐姐!快松手,耳朵要掉啦!”
菲尼克斯痛得龇牙咧嘴地求饶,引得周围人一阵大笑。
伊莱娜这才松开手,转向埃里森,微微一笑:
“你就是埃里森吧?我以前见过你母亲,你和她长得很像,特别是这双眼睛。”
“伊莱娜姐姐见过我母亲?”
埃里森机智地用了正确的称呼,好奇地问道。
伊莱娜对他投以赞许的目光:
“当然见过。我跟你们斯特林家很熟,你母亲小时候我还抱过她呢。”
她轻掩着嘴笑道,“不过那时候,我也还小就是了。”
这话让埃里森对她的年龄更加好奇,但理智告诉他这是个危险话题,于是只是礼貌地笑了笑。
这顿丰盛的晚宴在欢声笑语中持续着。
除了蜜汁肋排和苹果醋,还有大锅煮的、加入了不知名香草的蘑菇浓汤,汤体醇厚,蘑菇鲜香;烤得外皮金黄酥脆、内里柔软的面包;以及各种腌渍的野菜和水果。
大家边吃边聊,气氛热烈。韦伯团长和几个老伙计讲着马戏团巡演路上的趣事,引得阵阵笑声。
菲尼克斯则眉飞色舞地给埃里森和戈拉耶夫斯基介绍着团里的各色人物和他们的拿手绝活。
戈拉耶夫斯基也逐渐从刚才的尴尬中恢复过来,被美食和热闹的氛围所感染,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最后,韦伯团长站起身,敲了敲杯子,等到大家安静下来,他高举酒杯,声音洪亮。
“为了明天开业大吉,为了咱们马戏团越来越好,干杯!”
“干杯!!”
众人的欢呼声在永夜的空气中回荡,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洋溢着对未来的希望和眼前的温暖。
晚餐后,营地渐渐安静下来。
篝火变成了暗红的余烬,煤油灯的光芒在帐篷间孤独地闪烁着,拉长了人们散去的身影。
埃里森此时正在帮柯蒂斯检查着明天要用来表演的飞行器,作为营地里唯二接触过完整理工科教育的人,他直接被柯蒂斯抓来当自己的副手了。
“柯蒂斯大叔啊,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我可是热力工程学的啊,温馨提示一下,您现在摆弄的这个复杂机器我可是一点儿也看不懂的哦。”
不知道是不是晚宴的时候喝了点酒的缘故,此时的埃里森说话的时候都带着些调皮劲了。
但柯蒂斯对此却并不在意,他们斯特林家的人都这个脾气,埃里森现在说话的样子反倒是让他感到有些亲近。
“你个小鬼,现在是越来越像菲尼克斯了,别废话,把八角扳手递给我。”
听着柯蒂斯的催促,埃里森老老实实地从工具箱里找到了合适的扳手递了过去。
在检修完了手上的那套部件之后,柯蒂斯头也没回地说道:
“我平时让菲尼克斯给我递扳手的时候他都先问我哪个型号的,但是埃里森你却可以一眼看出来,你这不挺有用的嘛。”
“那感情我这助手的用处就只有递扳手了啊……”
埃里森笑着说道,而柯蒂斯也在忙完了手上的工作之后也开着玩笑地说道:
“不然呢?”
“火车头那边的工作你已经提前完成了,现在不干这个活儿你还能干什么?”
开完这个玩笑,柯蒂斯双手在背带裤那蹭了蹭油污,接着走到一旁的箱子上拿起了自己的外套,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小册子丢给了埃里森。
“喂,小子,接着。”
埃里森慌忙地接过柯蒂斯递来的东西,走到一旁的煤油灯下一看竟然是一本写满了东西的小册子。
“这是我大学时候的笔记,你之前不是说想要学机械工程学的东西嘛,拿着我的笔记对照课本看能学得更快。”
埃里森听着柯蒂斯的解释,又看了看手里的小本子,他忽然感到心头一暖。
说起来他的确在今天配合柯蒂斯检修车头的时候提了一嘴自己之前的经历,说道当时分不够就只能读热力工程学而不机械工程学的事情。
他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竟然被柯蒂斯叔叔给记住了,而且当晚就把自己大学时候的笔记给了自己。
“我当年的课本都已经卖给一个学弟了,课本的事情可能要埃里森你自己想办法。”
“不过我相信你肯定是能做到的,毕竟你这又是学医又是学理的,正常人这么折腾早废了,哪里像你小子一样还能正常毕业。”
柯蒂斯笑呵呵地说道,但埃里森却逐渐低下了脑袋,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柯蒂斯有些好奇,这小子该不会是哭了吧?
然后他就见到这家伙嗖地一下就跑了出去,接着在车厢那听到一阵嘈杂的翻东西声后,就看见这小子又马不停蹄地跑了回来。
“柯……柯蒂斯叔叔。”
此时的埃里森上气不接下气的,但他的表情却十分认真。
他抱着一沓用黑布包着的包裹走了过来,郑重其事地递到了柯蒂斯手上。
柯蒂斯接过之后掂量了一下重量,似乎是一些散落的文件或者书籍?
正当他很是疑惑的时候,埃里森缓过气来说道:
“柯蒂斯叔叔,这是我在北希德罗斯那边看到的一种新思想,我觉得您很适合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