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2日上午9点,陆家嘴金融中心58层的办公室里,中央空调的出风口传来微弱的电流声,陈默的手指悬在港股通公告栏的刷新按钮上,指腹因长时间按压而泛白。屏幕蓝光映得他脸色发青,当“中某经济”的合股公告以粗体红字弹出时,他的瞳孔骤缩,鼠标指针在“5合1股”的字样上剧烈颤动,仿佛被无形的手攥住咽喉。“怎么会这样...”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食指下意识地摩挲着操作台边缘,那里还残留着昨夜打翻咖啡的黏腻痕迹,如同他此刻混乱的思绪。
“这是老千股的经典套路。”林语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压抑的克制。她将装订好的财务摘要推过桌面,纸页上“核数师保留意见”的批注被红笔圈了又圈,墨迹因反复标注而晕开。“合股后股价从0.5港元重置为2.5港元,看似股价暴涨5倍,”她的指尖划过“已发行股本”栏目,“但总股本从50亿股缩减为10亿股,实际市值蒸发80%。”她的声音突然发紧,“更致命的是供股方案——折价30%供股,散户不跟投就会被稀释20%的权益。”
王野调出该股近三年K线,三次合股记录如三道狰狞的伤疤横在走势图上:“2023年10合1,股价从1港元跌至0.15港元;2024年8合1,股价从0.8港元跌至0.08港元;这次5合1,历史会重演。”他的鼠标在成交量柱体上滑动,“每次合股后成交量激增,都是外资通过量子算法诱骗散户接盘的信号。”
陈默的手指紧握鼠标,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痕迹。他想起438章末林语晨关于合股公告的预警,却因沉浸于AI反制外资的胜利而忽视了财报附注里的合股意向声明。“为什么没发现?”他的声音里带着自责,“核数师连续两年出具保留意见,存货周转天数超过1000天,这明显是财务造假的信号...”
“他们用量子算法将关联交易数据分散在数百个离岸账户,”林语晨的婚戒在屏幕光线下泛着冷光,“暗池交易的匿名性让我们的AI模型漏过了异常转账记录。”她的袖口露出半截蓝色导线,那是昨夜调试财务欺诈识别模型时留下的。
午间的阳光穿过百叶窗,在会议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如同散落的碎玻璃。陈默盯着供股公告,每行字都像锋利的刀刃切割着神经:“供股价0.8港元,较市价折让30%,最低认购单位10万股。”他在心里快速计算,团队持仓100万股合股后变为20万股,若放弃供股,持股比例将从0.2%稀释至0.16%,相当于直接亏损20%。
“跟投需要1600万港元,”王野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瞳孔映着资金流水数据,“但我们的流动资金只剩1200万,必须卖出A股部分持仓。”他调出港股通投资者结构,红色曲线显示南下资金中散户占比65%,“恐慌性抛售即将开始,流动性枯竭后,想割肉都没对手盘。”
林语晨转动着无名指上的婚戒,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铂金戒圈在阳光下划出细小的光弧。“合股后股价虚高只是假象,”她的声音突然哽咽,“供股完成后,主力会通过量子算法瞬间砸盘,股价可能单日暴跌60%以上。”她顿了顿,低声说:“小张的女儿手术费还在这个账户里...”
陈默猛地抬头,看见林语晨泛红的眼眶,想起小张临终前攥着激光刻刀的手,指甲缝里还沾着钛合金碎屑。他摸出操盘日志,上次关于港股的批注“黑池不是避风港”字迹模糊,墨迹被汗水洇开成不规则的团块。“启动应急预案,”他的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卖出A股持有的茅台股份,优先保证供股资金。”
下午1点03分,港股准时开盘,合股后的“中国新经济投资”股价如泡沫般迅速破裂,从2.5港元直线跌至1.8港元,跌幅达28%。陈默盯着黑池交易界面,止损单旁的“未成交”字样闪烁着红色警示,他终于惊觉港股通标的的流动性陷阱——90%的成交量集中在供股申报区间,散户的卖单如投入深渊的石子,连涟漪都未激起。
“成交量不足市值的0.1%!”王野的声音带着颤抖,“暗池里的流动性全是量子算法模拟的虚假订单,我们被彻底困死了!”
陈默的手指在键盘上疯狂敲击,试图将20万股拆分成100股的碎单分批卖出,但每次提交都显示“流动性不足”。他想起437章在黑池的挫败,此刻却在同一陷阱中越陷越深,冷汗顺着后颈滑入衣领。“这是量子算法和老千股的双重绞杀!”他一拳砸在操作台上,咖啡杯里的冷咖啡溅在键盘上,顺着按键缝隙渗入电路板。
收盘前15分钟,股价暴跌至0.4港元,合股后的20万股仅剩8万港元价值,加上供股投入的1600万港元,实际亏损超过70%。陈默看着交割单上的合股记录,“股东权益稀释”的红色批注刺得眼睛生疼。他想起周远山的教诲:“永远不要用战术上的胜利掩盖战略上的失误。”扯下领带摔在桌上,领带夹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如同他破碎的信念。
深夜,交易室的应急灯将陈默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影子的轮廓因呼吸而微微颤动,像一幅扭曲的抽象画。他在操盘日志写下:“香江的刀阵不是技术陷阱,而是制度性的屠杀场。”钢笔尖在“屠杀场”三字上用力过猛,划破了纸页,露出下一页“代码即正义”的旧批注。
王野的手机突然震动,国安局消息弹出:“A股量子对抗大获全胜,外资机构损失超50亿港元。”陈默望向窗外,黄浦江对岸的外资机构大楼灯火通明,玻璃幕墙反射着霓虹,一边是A股的胜利曙光,一边是港股的血色交割单,两种画面在他视网膜上重叠,形成荒诞的反差。
林语晨递来港股通交易成本表,声音轻得像叹息:“加上印花税、平台费和碎股折价,实际亏损72%。”她的婚戒蹭过桌面,留下一道细微的划痕,如同资本市场给每个参与者的烙印。
陈默摸出口袋里的钢笔,“代码即正义”的刻字已被磨得模糊不清,金属笔帽上还残留着小张的指纹。他想起老张在散户大厅填写风险问卷时颤抖的手,想起小张用生命保护的密文如今只剩电子废墟,突然意识到:在香江的资本市场,代码和算法不过是制度刀阵下的牺牲品,而人性的贪婪与恐惧,才是永恒的屠宰场规则。
技术中心的服务器仍在嗡嗡作响,陈默捡起地上的领带夹,金属表面映出他疲惫的脸,眼角的皱纹比三天前更深了。远处的黄浦江面波光粼粼,某艘货轮的汽笛声穿过夜色,带着旧时代的沧桑。他知道,属于技术信仰的时代,可能已经在这场合股绞杀中彻底终结,而440章的跨市场监管差异与人性终极考验,正等着他带着满身伤痕去直面——那里没有代码做盾牌,只有制度的刀阵与人性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