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不要了？”
董明率先沉不住气了，瞪大眼睛看着李梅，“你一定是在跟我们开玩笑吧？我们辛辛苦苦收了这么多的东西，你却突然跟我们说不要了？！”
店门外，两个木板车都放不下任何东西了。
这里头可是有两百块钱的东西。
两百块钱有多难挣，董明是再清楚不过了。
农贸产品批发部不要这些东西了，那他们付出去的本金不就打水漂了吗？
董明大掌往柜台上一拍，怒骂道：“李梅！你今天必须给我们个说法！”
李梅始终低着头，不敢看董华和董明。
董华紧紧皱着眉头，不死心地问道：“李梅，你说的都是真的？没开玩笑？”
李梅愧疚地点头，带着哭腔道：“……对，都是真的。“
董华忍不住紧握双拳，面色铁青，“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我们会损失惨重？”
“我……”
李梅抬头看了董华一眼，又飞速低下头。
“我知道的。可我……可我也没有办法啊。”
此刻，董华直觉事情不简单。
他走近李梅，蹙着眉头：“李梅，发生什么事了？你跟我们说说看。”
半晌，李梅终于抬起惨白的脸，紧咬着双唇：“我……是我姑父说的。”
“昨天，他突然来了。说……说不再收购你们卖过来的东西。我要是再收你们的东西，就，就把我赶回乡下老家。”
她抹了一把夺眶而出的眼泪，激动道：“可我不想再回到大山里去了！我想留在城里！”
“你，你们就当我对不起你吧！我也想天天见到你让你教我数学啊，可我……我真的没有办法！”
闻言，董华垂眸陷入深思。
他不是没想过要签合同，可总一直都没能见上老板一面，加上自己的事情很多，就暂时把签合同的事情给搁置了。
却不曾想，才那么点时间，老板就“毁约”了。
算起来，也算是件好事吧，早点看清这个批发部老板的为人，也挺好的。
只是……外头这两大车东西该怎么处理？
这时，忽然有个平头男子推门进来了。
来人正是王庆。
王庆冷冷盯着董华，厉声道：“都说了你们俩的东西我们批发部不要了！还在这儿磨磨唧唧做什么？听不懂人话？”
“你什么态度你，我们不过是想问清楚原因。”
董明不悦道，“难不成我们连知情的权利都没有吗？
“去去去！”
王庆不耐烦地摆摆手，指着店门口，大着嗓门道：“不要了就是不要了，没有理由，就是不想要你们的东西了，听姐清楚了没？”
“听清楚了就赶紧滚出去！以后都不许再他进来一步！”
望着反应激烈的王庆，董华心里头总感觉不对劲。
他们没的罪过这个店老板吧？
店老板为什么是这个态度？就算不要他们的东西了，态度也没必要这么差吧？
活像别人欠了他钱一样。
短短时间内，董华已经把所有可能的原因想了一遍。
就是没想到王庆跟沈家有关系。
他虽然在沈家生活十八年，可却是没见过王庆这号人的。
所以并不认识他。
见董华和董明还不走，王庆板着脸，“怎么还不走？你们还愣在这里做什么？是不是非要我把你们轰出去？”
董华看了董明一眼，“大哥，走吧。”
董明本想和王庆理论的，可到底是忍住了，生气地跟着董华出去了。
“小华，咱们就这么走了吗？”
看着满满两大车东西，董明心疼极了。
“这里头可是两百块钱啊，又重新拉回村里吗？”
“不。”董华摇摇头，坐上车头，“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尽可能把损失降到最低。”
再重新拉回村里，村民们也不会见得会把东西认领回去。
卖出去的东西，哪里会有人收回来了的？
“可真是倒霉！”
董明瞪了一眼店里满脸得意的王庆，啐了一口，“也不知道咱们是哪里得罪这个店老板！瞅他那嘴角，看的我都想揍他两拳！”
董华扫了一眼王庆，眼神沉了沉。
“好了，咱们先离开这里吧。”
兄弟二人赶着驴车满大街转悠，最后只能无奈地把东西拉到了集市。
可放到集市也不好卖，两个小时才卖出去几十斤。
按照这个速度，他们今天是没办法把这两车东西全部卖出去的。
谁都知道，笋子和松露放久了就不新鲜了，不新鲜的东西，更加没人买。
中午前后，正当董华愁眉不展的时候，拎着菜篮子的田桂芬出现在董华的视线里。
而田桂芬的身边还跟着个十几岁的男孩儿。
董华心思一动，跑过去喊着了田桂芬。
“婶子，好巧，来买菜吗？”
田桂芬看着眼前比自己高出整整一个头，穿着打满了补丁的衣裳的少年，先是一愣，很快露出激动的神情。
“哎呀！是你呀小伙子！今天真巧呀，居然在这儿碰到你了！我今天正好休息了，带着我儿子出来买菜哩！”
“原来如此。”董华笑了笑，“这个世界还是太小了。”
田桂芬笑得合不拢嘴，扫了董华身后一眼，“小伙子，你今天又带了什么好东西出来卖呢？快带我去瞅瞅，我买点儿回去。”
上次董华帮了她那么大的忙，她都还没好好感谢呢。
这回又让自己碰到了这个热心肠的小伙子，怎么也得多买一些。
董华笑着点点头，把二人带到了自己的摊位前。
满满的七八筐冬笋和一款松露。
田桂芬惊讶地瞪大眼珠子，“这、怎么这么多呀？你们能卖的完吗？”
董华无奈地把上午的遭遇告诉了田桂芬。
田桂芬不禁骂了农产品批发部老板几句。
这几大筐，怎么也有好几百斤东西，哪怕是自己帮衬多买一些，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这老板也真不是人！那么多东西说不要就不要了，这不折腾人吗？”
“折腾人也就算了！婶子，这些东西都是我们从村民手里收来的，都是付了钱的！他说不要就不要，我们付出去的钱怎么办？”
董明垂头丧气地吐槽了一句。
“哎呀，那可就遭了，这么多东西收过来，可得不少钱吧？”
田桂芬听着心疼极了。
这年头钱难挣是公认的，这俩小伙子东西要是卖不出去，那可就全得自己买单了。
更何况，那么多笋子，他们拉回自己家里吃上半年也不见得吃的完。
田桂芬叹了口气，“哎，我要是能帮上你们点什么忙就好了！可我们家也没钱，我也买不了多少呀！”
心知田桂芬误会了，董华赶忙解释。
“没事儿婶子，我就是见你了跟你打个招呼，没有非要你买的意思。”
“那不行，我怎么也得帮你们买点！不然我这心里头过意不去。”
田桂芬坚持要了十斤冬笋和五斤松露。
可依旧不过是杯水车薪。
这时，田桂芬儿子说道：“批发部老板只是说了不要你们的东西，可没说不要其他人的东西吧？”
董华双眼一亮，“你的意思是……”
田桂芬儿子周小刚瞪大双眼，“我可以和我爸把你们把东西带过去卖给他们呀，他们又不知道这是你们的东西！”
“哎呀，小刚，你这小子啥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田桂芬激动不已，“这个办法！你们在这等着，我家住得很近，我这就去把我男人喊来！”
董华和董明面面相觑，为今之计，似乎只能试一试这个办法了。
这个是能最快把东西换成钱的方法，哪怕亏一点，他们也认了。
十分钟左右，田桂芬就带了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中年男子赶了过来。
“小伙子，这是我男人，他在机械厂上班儿，整好中午有点空闲时间！来，你们赶紧说说，应该怎么办才对？”
董华把冬笋和松露的价格告诉他们，让他们到了批发部，尽可能往这两个价格去谈，要是对方不答应，适当降一些也行，只要在价格区间内就可以。
周文宏点点头，“成，那我跟小刚就去试试。”
于是，董华和董明把东西又重新拉到了农产品批发部周边。
不过他们没敢靠太近，生怕被认出来。
然后，父子二人便牵着两头驴子走到了批发部。
董华和董明几人在布行门口紧张兮兮地等着，半个小时以后，周文明和周小刚出来了。
父子俩便牵着驴子往布行门口走去。
“文明，成了？”
瞧见驴车上空空如也的竹筐子，田桂芬心知肚明，可还是下意识问了一嘴。
“那必须的！”
周文明从兜里拿出一小捆钱，晃了晃，“我办事你放心，瞅瞅这是啥？”
“太好了！”
本钱没打水漂，董明的心里头总算好受些了。
周文明把钱交给董华，“来，小伙子。钱都在里头，那老板没答应那个价格，都压了一毛。我自作主张就给你答应了，我想着你这东西拉回去也不好卖，就……”
“没事，谢谢周叔。这些东西能卖出去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董华接过钱，点都不点，拿出二十元钱塞进田桂花手里，然后就随手把剩下的放进布包里。
“桂芬婶子，今天的事情谢谢你们一家了。要不是你们，我们估计就只能自认倒霉了。这是小小一点心意，你们收着吧。”
“不不不，我不能要，你们赶紧拿回去！”
田桂芬急忙把钱塞回董华兜里，董华皱了皱眉，又拿了出来，直接塞给了周小刚。
紧接着，立马说道：“拿着吧！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你们……明天还能再帮我一次。”
“我还没来得及跟村民们说明这件事，他们估计现在已经开始去山上挖笋子了。我得今天回去后再通知他们这件事。”
“没问题！我们帮你！”
周小刚拍拍胸脯，“后天大后天我都可以帮忙，反正我放假了不用去学校读书了！”
周文明也点点头，“可以，不过明天还得是这个时候，我这个时候才是休息时间。”
董华心里头感动不已。
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谢谢你们，那我们明天在哪里碰头呢？”
“就还在这里吧，十一点半准时！”
周文明道。
董华微微握起拳头，“成！那就明天这时候在这里碰头！”
达成一致后，几人便分开了。
董明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哎！真倒霉！走吧，咱们赶紧回家，通知大家别再挖了！”
董华和董明便匆匆往家赶。
回到董家的时候，已经收了不少东西了，都堆在墙角了。
院子里，董小燕和董大成在忙碌着，王笑萍时不时来帮忙搬东西。
虽然辛苦，可三人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笑容，是一种对未来生活充满向往的，发自内心的笑。
望着他们脸上的笑，这一刻，董华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了。
昨天晚饭才说，以后董家人都冷不着，饿不着了。
可转眼第二天……
就发生了这样的变故。
爹妈，妹妹，云晴，他们要是知道了，心里头应该也不会好受吧。
“小华，进去啊，愣在这里做什么？”
董明粗心，没有董华想的那么多。
他只想着尽快通知到村里人，让大家停止挖冬笋和松露。
不然，难受的就是他们董家了。
收来了还得想办法找路子卖出去。
董华还没来得及开口，董明就已经大声把这个消息说了出来。
不光是董大成，王笑萍等人愣住。
就连来卖东西的村民们也愣住了。
下一刻，大家不禁开始议论纷纷。
“咋回事啊？咋突然就不收了？”
“不知道啊，难不成，干这个不挣钱？”
“怕不是董家没钱了吧？”
“不可能，那是你没看董家人最近买东西多舍得花钱！前几天董华不是还买了几张新床垫回来？还有前两天，王笑萍在供销社买鸡蛋被我媳妇碰见了，那鸡蛋是一买就好几篮子！你说这叫不挣钱？”
……
大家交头接耳，小声讨论着，却一字不落落入了董华董明耳朵里。
董华想消除大家的疑虑，赶忙解释道：“大家别多想，只是准备过年了，人家批发部也准备关门回家过年了。所以才暂时不收了！”
这个理由听着倒是体面，可仍旧有少数人心里头是存疑的。
在他们看来，董家就是没钱收货了，还死要面子。
很快，这件事就像一阵风一样，在南门村里传了河遍。
传到刘小红耳朵里的时候，她幸灾乐祸地嘀咕道：“我还以为你董华是个什么人物。不过也是个没钱还装大款的王八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