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柜上的内部通话器发出“嘀”的一声轻响,打破了室内的静谧,传来安保主管雷恩沉稳而清晰的声音:
“boss,罗纳德·巴斯先生的车刚刚到门口。”
林恩从床上坐起身,揉了揉有些凌乱的头发,对着通话器回应道:“oK,先请巴斯先生到一楼客厅休息,我很快下来。”
他赤脚踩在柔软的长毛地毯上,走向相连的浴室。
福勒站在梳妆镜前,正仔细地涂抹着口红。
听到林恩的话,她放下口红,快步走过来,伸手替他整理有些翻折的衬衫领口,又轻轻抚平他肩部面料上几处不易察觉的折痕。
她后退两步,像一位挑剔的造型师般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微微蹙眉:
“我建议你……最好换一身衣服。”
林恩有些不解,走到穿衣镜前看了看自己——一件质地柔软的深灰色亚麻衬衫,搭配一条卡其色休闲长裤,看起来舒适又随意。
“我觉得这身挺好呀?轻松自在,正适合在家里见个编剧。why?”他转过身,张开手臂,表示不解。
福勒走到衣帽间,一边熟练地在一排排悬挂整齐的衣物中搜寻,一边解释道:“我做过功课。这位罗纳德·巴斯,在成为奥斯卡获奖编剧之前,是加州一位极其成功的出庭辩护律师,专精于反垄断和证券法这类极其复杂的领域,客户名单里包括像Ibm这样的行业巨头。后来是因为偶然改写的一部二战题材小说被好莱坞相中,才半路出家转行编剧,并且迅速成名。”
她拿出一件崭新的浅蓝色牛津纺衬衫和一条熨帖的深色牛仔裤,走回林恩面前:“这种人我以前在新闻界接触过不少。
他们通常具有律师训练出的、极其缜密的逻辑思维,剖析人性弱点和动机的能力堪称恐怖,观察力也敏锐得像……嗯,像时尚圈里那些眼光最毒辣的Gay一样。”
她促狭地笑了笑,指了指林恩身上的衣服:“你这身衣服是昨天穿过的。虽然你几乎没什么体味,这点我真羡慕...但以他那种人的观察力,绝对能看出来。”
在西方文明中,尤其在这种正式的工作会面中,穿着昨天的衣服接待客人,确实会被视为一种不礼貌和不专业。
“真的假的?他不会真是个Gay吧……”林恩下意识地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衬衫领口,嘴里嘟囔着。
他不得不承认福勒说得有道理,这种细节在注重社交礼仪的圈子里确实很重要。
“放心吧,没味道。有时候我真嫉妒你的基因,怎么能几乎一点汗味都没有……”福勒说着,从自己的手包里拿出一小瓶免洗除臭剂,对着自己腋下轻轻喷了喷,然后又走开几步,在手腕和颈侧点了几下清淡的香水。
“嘿嘿,天生的,我也没办法。”林恩有些得意地笑了笑,接过福勒递来的新衣服,开始更换。
“你这段时间可能都要和他一起工作,打磨剧本哦……”福勒倚在衣帽间的门框上,语气带着一丝调侃和提醒,“可别让人家从细节里看出来,你私底下玩的这么……丰富多彩。”
“怎么可能?”林恩一边系着新衬衫的扣子,一边满不在乎地笑道,“我又不是第一天在娱乐圈混,分寸我懂。”
福勒见他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走上前伸手在他腰间的软肉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表情却认真起来:
“我是说真的,林恩。他毕竟是外人,就算签了最严格的保密协议,也很难保证未来几年、十几年后,他不会把自己的某些见闻、某些猜测,写进某个剧本的角落,或者未来的回忆录里。
万一发生那种事,会非常恶心。要知道,到了他这种级别的编剧,只要不犯原则性错误,他写出来的东西、说出来的话,在很大程度上都会被媒体和公众当成事实来采信。”
林恩系扣子的手停顿了一下,点了点头。福勒的担忧不无道理,舆论场的复杂性他深有体会。
“明白了,我会注意分寸的。”
不过转念一想,他在心里撇撇嘴:奥斯卡级别的编剧?说得好像谁不是一样!我也是拿过小金人最佳原创剧本的!
看林恩换好了衣服,福勒又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张打印好的A4纸递给他:“这是我昨晚整理的,媒体可能会问到的敏感问题清单,右边这一栏是建议的标准回答,左边这些是绝对要避开、不能提及的红线。你稍微看一下,心里有个数。”
林恩接过纸条,愣了一下:“我没答应要接受任何媒体采访啊。”
福勒丢给他一个白眼:“你是没答应专访,但你答应了参加试金石影业的《火箭手》首映礼!走红毯、进内场,那么多镜头对着,就算都是迪士尼安排好的友好媒体,保不齐也会有哪个不懂事的在混合采访区大声提问。
虽然大概率不会直接问你纽约的糟心事,但总要有些准备,免得被问个措手不及。”
她顿了顿,补充道:“另外,马库斯那首《珍珠港1991》的diss track,虽然骂得痛快,也确实惹了些麻烦。一直有些零星的声音,把特洛伊·约翰逊的死因间接归结于这首歌的煽动,说如果不是这首歌鼓动,那些非裔青年也许不会那么激进地走上街头。虽然这说法目前不成气候,但你也得防着有媒体把话题往这上面引。”
林恩点点头,快速浏览着纸上的内容。
相比之下,纽约那边的日裔社区则安静得多,在这种风口浪尖上,几乎没有哪个日裔商人或社区领袖敢公开发表任何可能激化矛盾的言论,除非他们那些刚被砸过的店铺、车辆和房子还想再经历一遍。
甚至连那位二战跟着美国打满全场,还断了一只手才好不容易混进国会的日裔议员,都急忙站出来划清界限,公开表态说“日本军国主义历史上犯下的罪行与今日的日裔美国人无关”,呼吁社区保持冷静克制,看得出来是极力想替整个族群和太平洋对岸的故国做切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