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昭在救护车来时又一次昏了过去,等再醒来,已经是在医院。
眼前是雪白的天花板,输液瓶里的药水已经流到一半,护士在一旁记录着换药时间。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
小护士看见,赶紧走过来扶起她,倒了杯水递过来,“感觉怎么样,能听清我说话吗?”
乐昭反应有些迟缓,茫然地点了点头。
护士又伸出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能看清楚这是几吗?”
“三,”她回答完,看了眼自己身上缠着的绷带。
护士松了口气,“你已经昏迷了四个小时了,不过放心,你身上的都是皮外伤,不影响骨头,待会儿能下床了再去做个……”
刚才的记忆逐渐恢复,乐昭猛地抓住护士的胳膊,心脏跳得飞快。
“陈景时呢!跟我一起送来的人呢!他怎么样!”
昏过去的前一秒,她看见他的身上全是血。
当时他把自己护在怀里,情况肯定比自己的要糟糕!
护士吓了一跳,赶紧帮她摁住手背上的针头,“你先冷静一下,他现在不在这里,他……”
“他怎么了!”
护士有些犹豫,乐昭掀开被子就要冲出去,被门口赶来的医生拦住。
“放开我!他到底怎么样了?!”
医生赶紧拉住她,面色为难,但还是坦诚回答。
“他伤到头了,暂时没有危险,只是……还在昏迷中,需要进一步观察。”
乐昭腿一软,差点直接跪下去。
“进一步观察是什么意思?就是很可能还会有危险是吗?”她几乎要说出话,气息不闻,使劲咬着牙站起来,“我要去看他。”
这医院是陈家赞助的产业,医生上次见过她,也没再继续劝阻,叹了口气,便带着她到了另一间病房。
乐昭挪着步子走进近了几步,身子猛地一踉跄,扶住一旁的凳子才算勉强站稳。
陈景时安静地躺在那里,额头上缠着绷带,边缘处已经微微渗出血迹,面色如纸,仿佛再也醒不过来。
车祸发生时,他朝自己扑过来的那一幕,如同凌迟一般不断在心中划着刀子。
她疼得要呼不上气。
这段时间里,她看到太多他脆弱的模样,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在想,明明幸福就在眼前,为什么他们却迟迟无法抓住?
医生连忙把人扶着坐下,生怕她再出个好歹,轻声安慰,“陈先生前额和手臂受到撞击,不过都没有危及性命,应该再过段时间,就能恢复意识了,您别太担心了……”
“嗯。”
乐昭垂着头,脑袋里一片空白。
她真的怕了。
上次雪山的事情,她虽然嘴上一直坚信着两人可以离开,实际上后怕得要命。
怕就这样彼此分开,怕再也见不到他。
更怕重来一世,救不了他,还让他因为自己而受伤。
医生叹了口气,摆摆手,跟着护士一起走了出去,乐昭就这样坐了两个多小时,忽然听到身后似乎有人在喊自己。
她反应迟钝,好半天才抬眸,眼圈红肿,里面全是血丝,怔怔地转过头。
门口站着一个瘦高的年轻男人,眉眼间似乎并不是中国人,戴着鸭舌帽,抬抬下巴示意她出来。
“你好乐小姐,我叫李成,是名警察。”
他的普通话有些蹩脚,展示了一下手里的证件,上面也都是些看不懂的字母,李成解释,“我来自Z城。”
乐昭微微一愣,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你找我有什么事?”
李成朝着病房内望了一眼,“你的爱人一时半会儿应该醒不过来,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
她紧抿着唇,没回答。
“你不用害怕,你们这边的治安很好,到处都是摄像头,我也不会做什么的,不是吗?”
李成笑着摆手,指了指楼下的咖啡馆,“乐小姐可以先去洗把脸,我在楼下等你。”
乐昭回到病房看了一眼,陈景时呼吸平稳,依旧还在昏睡当中,她弯腰帮他掖了掖被角,披上他的外套,遮住胳膊的绷带,转身下了楼。
李成早有预料她会过来,开门见山:“关于上次你在雪山发生的事,并不是意外。”
“我知道。”她看向窗外,心中早有猜测。
结合回国之后,陈景时就急匆匆地回陈家,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有人搞的鬼。
包括这次车祸,很明显也是人为。
她之前只是觉得那群人无情狠毒,没想到居然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
“你都知道?”李成略微惊讶,“所以凶手从Z城偷渡到这里这件事,你也知道?”
乐昭微微一愣。
回来?
凶手难道不是陈家的那些人吗?还用得着偷渡吗?
她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就见李成递过来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明显的中国面孔,然而头发染成金褐色,眉目间透露着一丝狡诈和精明。
而且……她总觉得在哪儿见过这张脸。
“他叫何周,经营外贸生意,半个月前,他跟你的父亲乐成国达成了项目收购的交易,对于这件事你有印象吗?”
乐昭立刻想起来了,就在那天下山的缆车上,她不断劝诫乐成国不要轻易收购项目,最后亲眼看着他跟合作方打电话,才松了一口气。
而那天他手机上,那个合作方的头像,就是这个人!
可他跟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
“我父亲跟他的合作已经取消了,违约金我们已经付清了,难道还有什么牵扯吗?”
“正是因为合作取消的缘故。”
李成从口袋中掏出了一盒烟,刚要点上却被一旁的服务员提醒,只能又重新放了回去,缓缓开口解释:
“何周是个赌徒,在Z城欠了很多钱,当初你父亲说要收购他的项目,那笔资金正好可以帮他补上这个漏洞,但他忽然违约了,虽然也支付了违约金,但对何周来说,无疑是扼杀了他最后的希望。”
所以呢?
乐昭脑海中有个猜测一闪而过,浑身的血液冷得快要凝固。
“所以这个人,是冲我来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