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有素的杀手们动作麻利,将外面的尸体都搬运进来,随后从衣襟的夹层处取出一个木瓶,黑色的粉末洋洋洒洒,只需一点就能迅速燃起大火。
浓烟从四处冒起,赤红火舌吞噬着帷幔,窗棂……这座五进的宅子很快就会变成一堆废墟,连同那些死寂的血腥一起被燎个干净。
染了血的素帕子被随意地扔进火堆里。
黑色的裙摆在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圆弧又恣意地摇摆在清冷的夜风里。
忽然她的步伐慢了下来,鬼魅般的曼妙的薄背微微侧身,明亮的火光从垂扬的黑发映照到她如玉质般润泽的耳垂和一小片雪白的肌肤上。
苏轻羽恍然看到了她那双狭长而媚的眼睛,半目被黑夜的阴翳晕染,半目闪烁着炽热的晶芒,光影斑驳忽闪,透着一股子惊悸的危险和华丽。
点漆流光的眸子轻轻扫了她一眼,又侧首隐入黑暗里。
苏轻羽攥了一下手心,立刻垂首会意,转身选了两个人,“你们留下挂旗,看守此地四个时辰后再回程。”
刚训练出来的小杀手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接过那面卷起来的只露出一点赤红焰火的绫罗旗。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
这面旗帜不是普通的旗,而是修罗恶鬼旗!传说它是修罗府的人用妖邪秘术和恶人的鲜血画就的,不仅能诅咒看到的人恶鬼缠身,还会午夜睡梦深陷阿鼻地狱!
修罗女喜欢鲜血和诅咒,每每屠戮目标满门时就会挂恶鬼旗庆贺,引得满城惊赫,嚣张至极。
十几年来,作为暗河最出色的杀手之一,修罗女苏灵鉴的恶名早已惊骇整个江湖。
“啪!”极重的一道巴掌。
对面受刑的人立刻下跪请罪。
苏轻羽收回了手,语气冷的仿佛淬了冰,“首领的命令,四个时辰严密看守!记住了吗?”
“遵命!”弟子急忙应道,手里紧紧握着旗子,惊出了一身冷汗。
苏轻羽懒得再和他们多费口舌,连忙跟上队伍。
她心里清楚,首领是个敏感多疑的人。
死透的人,未必不能活。
刚急步走到前方就看到有人不知死活地凑上去。
“首领,夜深露重,披上这件斗篷吧!”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子恭敬地托着一件粉色的云锦斗篷,弯腰诚恳道。低垂的眉眼间露出了紧张的期待。
刚刚在杀人的时候,他就惊鸿一瞥到那浴血的妩媚风情,久久不能平复心中的悸动。趁着自己也算这次任务的主力,终于能站到前排再靠近她些。
早在暗河苏家的时候,他就听说过这位修罗女,暗河弟子中的特例,恶名与美色都极致煊赫的修罗府主人。
“斗篷?还真是有心了。”
堆纱叠花的黑色裙裾停在了他身前,女声带着些散漫的轻佻,又冷又媚。一如想象中美妙动听。不!甚至比想象中还要美妙,那笑声轻柔地化成勾子,每一个语调都令人沉醉。
“只可惜我不喜欢别人碰过的东西。”
“没人穿过!是…是崭新的!”那男人情急之下抬起了头,解释道。
苏灵鉴的眼里闪过一丝嫌恶,眉头轻轻皱着微微抬起下巴,红唇边挂着讽刺的笑意,质疑出声,“崭新?无人穿过?”
“……是,今天晌午,锦衣楼刚派人送的。”那男人眼底痴迷深重,已然魂不附体,捧着斗篷呆呆道。
蠢货!苏轻羽眯了眯眼,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竟敢拿暗杀目标家的东西讨好首领。
而且,她最讨厌粉色了。
“哈哈哈……”苏灵鉴也是许久没见到这么蠢笨的人了,她笑出了声,容色更加艳绝妩媚,不同于刚才敷衍的轻佻,而是发自内心的耻笑。
她背过了身,向前走了几步,浅浅叹息道。
“听不懂人话的东西留着何用?”
“噗——”是利刃刺破胸腔的声音。身旁一位沉默的少年猛地拔剑刺向了他。
那件粉红的斗篷跌落在地,上面沾上了更夺目的颜色。
“为…为什么?”那人瞪着眼,倒下去还死死盯着她的背影,满是不甘心和惊疑。
暗河铁律,不杀同门。
刚刚还是并肩作战的队友,转眼间便举起屠刀。
然而只有这一句了,他们是最娴熟杀手,最懂得如何一击致命。
“犯了忌讳还不自知。”
苏灵鉴的声音骤然冰冷,上挑的眉眼的凌厉不自知地扫过身后畏惧的下属,“杀手取得是人命,而不是其他旁的任何东西。横生枝节?”她扬唇笑了笑,语调轻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属下谨记。”
目光瞥过地上的粉色,挑眉冷嗤一声,“那斗篷也不算浪费,给他裹尸吧。”
望向苏轻羽时见她微微颔首,便对一众属下吩咐下去:
“即刻带着所有身死的同族出城掩埋,然后回本家复命。”
有两位弟子抬着那裹着斗篷的尸体隐入黑暗中,其余人也四散离开了。
此次由修罗女带领的任务只死了他一个。
苏灵鉴身边还剩下苏轻羽和慕朝阳。
出了城,上马车前她忽然抬头看了看黑沉的天,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腊月十七。”
“也该回去了。”
“好。”
这次任务完成,她便已经执行了一百零九次天字级任务。
冲天火光很快就引来了附近的打更人,锣鼓喧天地惊醒了睡梦中的居民,着急忙慌地吆喝着救火。辛苦了大半宿还是无济于事,焦炭的房梁上只剩着一面突然出现的修罗恶鬼旗迎风招展……
暗河,天下第一的杀手组织,在朝能杀皇亲国戚,在野可灭江湖大派。
几年前,苏灵鉴便凭借着自己是暗河年轻一代最优秀的杀手,完成的任务最多,成功获得大家长的准许兴建了修罗府。独立于苏、慕、谢三家之外,彻底摆脱了苏家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