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流萤跟其他宫人都连忙屈膝行礼:“参见陛下!”
姜静姝也迎了上去。
裴景曜早就说过她现在有身孕,不必行礼,于是改为伸手替裴景曜理了理领口,柔声道:“陛下今日来得好早,还未入夜便来了,实在是稀罕。”
裴景曜顺势将她的手握住,牵引着二人在矮榻上一同坐下。
他的目光扫过桌上尚未撤起的茶盏,还有那溢出的些许茶汤:“谁来过了?”
“是永昌侯府的容乔,容小姐。”姜静姝如实回答。
听到了这个名字,裴景曜便蹙起了眉。
知道裴景曜想问容乔为何而来,不等裴景曜自己多加询问,姜静姝便直接将容乔的来意简略说了一遍。
裴景曜安静地听着,脸上逐渐便覆了层寒霜。
“她倒是会钻营。”裴景曜嗓音微冷,“选秀之事,朕本就并未公布,她不仅知道,还来找你。”
姜静姝那句,容乔是想为了家人进宫的话,让他眼中的冷意更深。
“永昌侯府落到今日田地,皆是咎由自取,她的兄长……”
裴景曜顿了顿,看着姜静姝:“你也知道了,对吗?”
姜静姝迎着他幽深的目光,点了点头。
“胆敢染指宗室皇亲的正妃,还那般明目张胆,没有直接将容棣刺死,不过是为了保全皇室的颜面。”裴景曜的眼神阴冷,“清河王,自会好好招待她兄长。”
比起不屑于伪装的裴景曜,清河王那样看着温润谦和之人更加深不可测,连亲手杀死青梅竹马正妃之事都做得出,会对容棣如何……
姜静姝都不敢去设想。
“还有便是,永昌侯贪污的案子证据确凿,并非一个女人在耳畔说两句话就能更改。”
他的话说得斩钉截铁,不留情面。
姜静姝自然知道,容乔想通过入宫来挽救家族的算盘,从一开始就打错了。
裴景曜本就是个冷情冷性之人,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女人而更改国家大事的决议。
姜静姝眸光微敛:“陛下,所以臣妾并未答应。只是她怕是不会罢休,可能还会去求嘉宁公主。”
裴景曜发出一声冷然的笑,他端起姜静姝面前那杯尚温的茶水,抿了一口。
“她不罢休又如何,这是朕的后宫,她进不来。你安心养胎便是,朕会吩咐下去,不再让她,还有其他心怀鬼胎之人进宫烦扰你。”
“这些不必要的人与事,你今后,都不必理会,若是他们胡搅蛮缠,便叫他们来找朕便是。”
他的话让姜静姝心中稍安,但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陛下,那选秀之事……”
她问这话自然不全是出于嫉妒跟试探,而是她身为皇后,若是选秀自然也要参与,所以想知道具体时间。
裴景曜将茶杯放下,转头看向她,漆黑的眼眸目光深邃。
他沉默片刻,似是在斟酌:“如今朕刚登基,百废待兴。
北疆异族蠢蠢欲动,南境,虽然已将叛军主力部队剿灭大多数,但仍然有隐患,他们欲与南绍勾结,南绍早就不想再与大雍交好,同样蠢蠢欲动。
朝中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此时广纳秀女并非良机。”
他没有停顿,也没有有意安抚姜静姝,反而更像是在平淡地阐述事实。
姜静姝安静地听着,裴景曜看着她恬静的面容,心下微动,安抚地将姜静姝的手收紧。
话语又平添了安抚意味:“更何况,你现在有孕,朕不希望那些事再重演了。”
姜静姝知道,他指的是府内白贵妾想谋害她、沈初念也下毒害人之事。
这些女人频频下毒,已经让裴景曜有了十足的戒心,如今姜静姝有孕之际,他不可能让许多女人进入后宫打扰。
“待你腹中的孩子降生,朝中安稳,再谈及选秀之事吧。”
这番话让姜静姝的心平静了许多,她将头靠在了裴景曜肩上:“臣妾悉听陛下安排。”
感受着肩上柔软的触感,裴景曜眸色微柔:“礼部昨日便为你呈上了封后大典的流程,看了吗?可有什么想法?”
提及封后大典,姜静姝立刻想到了昨日礼部送来的册子,流程写得很详尽。
不仅没有因为刚改国号、国库空虚而懈怠,反而比其他朝代皇后的仪式,都还要更加郑重。
“臣妾看了,流程很详尽,只是觉得过于繁复铺张。如今国库并不充裕,应当予简单为宜。”
她知道裴景曜会反对,于是抢先道,“只是减少些不必要的仪式,并不有损皇室体面。陛下对臣妾有这份心,臣妾已然十分动容。”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裴景曜微微挑眉,对她的提议来了兴趣:“那你觉得哪些地方可以精简?”
二人便就封后大典的细节低声讨论起来。
姜静姝提出自己的看法,裴景曜始终认真听着。
宫人不知什么时候退下了,殿内只剩下了他们二人,尘世的喧嚣仿佛都被隔绝开来,只剩下了他们亲昵的私语和轻缓的对谈。
直到烛光被点亮,姜静姝这才惊觉天色已晚。
摇曳的烛光,映得裴景曜轮廓分明的脸庞忽明忽暗,姜静姝看着他的脸,心中忽然有几分动容,也有几分心疼。
他明明已经如此疲惫了,却还是心中记挂着她,愿意就封后大典之事与她聊这么久。
此事告一段落,裴景曜看出姜静姝也累了:“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
“那陛下呢?”
“朕还有些奏章尚未处理,你好好休息。”裴景曜说完,出门对着流萤叮嘱了些话,让她好好照顾姜静姝才离去。
他今日本来只是想来看看姜静姝,不成想会就封后的事儿与她聊得这么晚。
姜静姝温暖的身体靠在肩膀的触感余温还在,让他心中都柔软了几分。
姜静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些心疼。
男人肩上背负的,是整个大雍的江山社稷,如果说从前做摄政王时已足够疲惫,那如今百废待兴,作为一个初登基的新帝,便更是十倍的不易。
毕竟裴珩当初在位时,心思更多放在了如何跟裴景曜夺权,而不是改善民生,这些烂摊子,都要裴景曜收拾,男人背负的远比她想的要多。
对了,裴珩。
心中想到这个名字时,几乎是立刻的,姜静姝便再次联想到了那次刺杀,是裴珩在背后捣鬼。
想到这,她将流萤叫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