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你来了,快坐。”
察觉到了她的脚步声,穆太妃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祥和的微笑,招手让她过来。
姜静姝还未行礼,便见穆太妃摇了摇头,示意不必。
“你如今有了身子,何况,与我,你不必多礼。”
照理说,穆太妃现在应该自称哀家,但在姜静姝面前,她依旧像个慈祥的长辈,就如同当时在白水寺时一般。
每次姜静姝见到穆太妃都会有一种错觉,像是,见到了小时候的娘亲。
穆太妃拉着姜静姝的手,细细打量着她的脸,想要观察她的脸色状态如何。
“这些日子苦了你了,跟着他颠沛流离。”
“他”指的自然是裴景曜。
“还有沈初念之事……”
说到这儿,穆太妃的脸上露出了愧疚的神色,“到底怪我,太轻信她,险些便害了你们二人。”
“太妃何必如此说,”姜静姝立刻摇摇头,出声,“太妃明明自己也深受其害,因为这件事昏迷多日,怎能反过来怪到你头上呢?
不过是她……心思歹毒,妄图利用太妃罢了。”
姜静姝说着,面色一凛,“太妃不可再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是个好孩子。”穆太妃在她的手背轻拍,露出个释然安宁的笑来。
“对了,流萤。”
想起自己居然迟迟忘记将礼物呈上,连忙叫道。
流萤立刻上前,将补品还有那两本佛经放在桌上。
穆太妃的目光只是在补品轻瞥,倒是将那两本佛经放在手中,爱不释手:“这是《药师经》《经》……都是难得一见的,这也是从前贺兰府的藏书?”
“正是,是从前贺兰府所藏……只是可惜,不能将原本的经书奉上。”姜静姝点了点头。
从前贺兰府抄家,值钱的都被瓜分或是上交朝廷,至于那些藏书,多半被视作了无用之物,直接被一把火化为乌有。
“这件事是先帝的过错,如今你跟你的哥哥都过上了好生活,不要过分伤感。
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还能为贺兰丞相洗脱冤屈,实在是个了不起的孩子。”
愈是看姜静姝,穆太妃便愈是觉得满意。
“若不是女子,你在朝堂上必能有一番作为。”
“女子自然有女子能做之事,”姜静姝看向穆太妃,“而且也能为男子所不能为之事。”
穆太妃听她的话,露出了满意的表情,“你有这样的心气,定然能做好皇后的位置,只是,我还是有些话想同你说。”
姜静姝静静地看着穆太妃,等待着她开口。
“你现在是皇后,不再只摄政王府的一个妃子,这位置是要给天下的女子做表率,看似风光无限,但实际是如履薄冰。”
穆太妃说话间的神情严肃了几分,“那孩子虽然喜欢你,但他的保护,永远比不上你能够自保,前朝之事,也会牵扯到后宫,所以你更要时刻加倍警醒,护好自己,还有腹中的孩儿。”
那双充满慈悲的眼眸仿佛能看透一切,“还有便是……宫中最不缺的便是捧高踩低、口腹蜜剑之人。
我在宫中便是被伤透了心,才想要出宫清修。你是个仁善的好孩子,我希望你能保全自己,还能不被这些脏污污染,全身而退。”
提起自己曾经的过往,应该是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穆太妃的眼神变得愈发怅然。
她顿了顿,才道:“不然,便容易像沈初念那个孩子一样。”
“我认识她时,她原本也是心思澄净,原本也是能过上最好的生活,但却变得手段那般狠辣,最终落得这般下场。”
“权利会将人卷入漩涡迷失,哀家只希望你在这深宫之中能守住本心。”
权利,迷失,这话裴景曜也说过,只是那时候,二人说的对象是太皇太后。
姜静姝郑重其事点了点头。
穆太妃的话平淡简洁,却是一个在深宫中生活了多年的长辈,能给予她最真切的提点与劝告了。
“你不必担忧,”说了这些,穆太妃不忘安抚,“景曜那孩子虽性情冷淡,但若认定了一个人便会从一而终。你们二人夫妻同心,今后无论有怎样的困难,都能共同度过。”
她的话说得笃定,让姜静姝心中微暖,她知道,自己早已经成了穆太妃心中认定的儿媳。
“太妃在此,还住得惯吗?”聊完了正事,姜静姝不忘关心。
穆太妃点了点头:“比在外清修好了许多,但我不习惯有人伺候,你也看到了,院内并没有许多人打扰我清修。”
她看着姜静姝,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喜爱,“你若有时间,便时常来找我,陪我说说话。”
姜静姝点了点头,二人又对坐着谈了许久。
都是穆太妃询问她的日常起居,还有有孕后的身体情况如何,言语间满是温暖的关切。
姜静姝应答着,心中难得感受到了被温情包围的感觉。
转眼便到了昼食之时,姜静姝自然不能再久留。
临走时,她回过头,嬷嬷们已经端上了膳食,穆太妃如今吃的还都是那些淡雅的斋菜。
她整个人因为常年礼佛、饮食清淡,都透着一股超凡脱俗的味道。与她屋子里常闻着的淡淡檀香相得益彰。
只要坐在此处,便会觉得心旷神怡。
离开永寿宫时,她原本因为裴珩之事躁动、担忧的心情都平复了许多。
……
宫外,如今却并不平静。
军府内,霍光正对着一封密信,眉头紧锁。
这封信是南境传来的,是裴珩的母族薛氏,信中言辞格外恳切,表示愿倾力相助,营救裴珩。
知道霍光忠诚,还特意在信中承诺,事成之后,裴珩绝不会对大雍江山造成任何威胁,终身待在南境不出。
然而这几日通过调查霍光早早得知,若是从前还有机会,可能换个人进去替掉裴珩,那如今便是全然没有可能。
现在就连裴景曜自己进去,都要经历三重检查,何况是他派的人。
何况……他如今又得到了一个密报。
看着放在桌案上的密报,他皱起的眉头便愈发无法舒展。
密报里说的是南境的镇南王,正在暗地里与南绍勾结。
南绍虽与大雍交好,但却一直对大雍虎视眈眈,如今作为南边边境的南境,居然要与南绍勾结,其意图可以说是路人皆知。
他们霍家世代效忠大雍,如今他与南境合作救裴珩,无异于叛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