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薄纱般,却刺得陈默眼睛发疼。身旁的林小星仍在熟睡,睫毛上还挂着昨夜未干的泪痕,湿润的发丝黏在苍白的脸颊上,唇瓣微微颤抖,像是在梦里还承受着分离的煎熬。陈默的手指悬在她脸庞上方,迟迟不敢落下,生怕这一碰,就会彻底惊醒这份短暂的宁静。
床头柜上的闹钟突然发出尖锐的响声,打破了房间里凝滞的空气。林小星猛地一颤,睁开眼睛,涣散的目光在触到陈默的瞬间,瞬间被痛苦填满。她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的胸膛,声音闷在布料里,带着无尽的眷恋:“别走,再陪陪我……”
陈默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他低头亲吻她的发顶,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小星,我……” 话未说完,手机在枕边震动起来,是顾源发来的消息:“小陈,车已经在楼下,二十分钟后出发。”
林小星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抱他的力道又紧了几分,指甲深深掐进他的后背:“是不是顾源在催你?我求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她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满是绝望,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滑过脸颊,滴落在陈默的手背上,烫得他浑身一颤。
陈默艰难地咽下喉咙里的哽咽,双手捧起她的脸,拇指轻轻擦去她的泪水,却怎么也擦不干。他的嘴唇颤抖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生生剜出来的:“小星,我有家庭,有责任…… 我们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责任?那我呢?我的感情就不是责任吗?” 林小星突然爆发,用力推开他,跌坐在床沿。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眼神中满是愤怒与悲伤:“你说过会保护我,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现在这些话都成了笑话!”
陈默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墙壁才稳住身形。他看着林小星因激动而泛红的脸,想起无数个相拥的夜晚,想起她为自己精心准备的早餐,想起她在自己疲惫时温柔的按摩…… 这些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将他淹没在痛苦的深渊。“对不起,对不起……” 他喃喃自语,除了这三个字,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林小星突然起身,从衣柜里翻出陈默的衣物,一件一件地往他行李箱里塞,动作又急又乱。泪水不断滴落在衣服上,她却浑然不觉:“好,你要走是吧?走!赶紧走!别让我再看到你!” 可当她试图合上行李箱时,却怎么也扣不上拉链,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最终崩溃地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陈默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冲过去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林小星在他怀里挣扎着,捶打着他的胸膛,可渐渐的,力气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无助的抽泣。“小星,原谅我……” 陈默将脸埋在她的颈窝,滚烫的泪水浸湿了她的衣领。
楼下传来汽车的喇叭声,一声接着一声,像是催命符。林小星猛地推开陈默,站起身,背对着他,声音冰冷而决绝:“走吧,别让顾源等急了。”
陈默盯着她的背影,每一秒都像是在经历凌迟。他颤抖着提起行李箱,脚步沉重地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却怎么也转不动。“小星……” 他声音里带着最后的祈求。
“滚!” 林小星突然转身,抓起床上的枕头朝他砸去,泪水再次决堤,“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陈默踉跄着走出房间,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电梯下降时,他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闭上眼,林小星绝望的哭喊在耳边回荡。走出宾馆大门,刺眼的阳光让他几乎睁不开眼,顾源的车就停在不远处,车窗摇下,顾源探出头,眉头微皱:“怎么这么久?再不走就赶不上高速了。”
陈默没有回应,拖着行李箱缓缓走去。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浑身一震,猛地转身。林小星穿着单薄的睡衣,赤脚狂奔而来,发丝凌乱,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陈默!” 她的声音撕心裂肺,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
陈默呆立在原地,行李箱从手中滑落,滚出好远。林小星冲到他面前,一把抱住他,身体剧烈地颤抖:“我不要你走,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她仰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哀求,“带我一起走吧,哪怕只是在你身边当一个见不得光的人,我也愿意……”
陈默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他紧紧抱住她,却感受到她在自己怀里不断地颤抖。“小星,我不能……” 他的声音被哽咽打断,“你值得更好的,你应该有光明正大的幸福……”
“我不要什么幸福,我只要你!” 林小星哭喊着,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
“小陈!” 顾源突然下车,快步走来,脸色阴沉。他看了眼抱在一起的两人,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伸手拉住陈默的胳膊,“差不多行了,别耽误时间。”
林小星惊恐地看着顾源,又转头看向陈默,声音里带着最后的希望:“陈默,你说句话,你不会跟他走的,对不对?”
陈默闭上眼,狠狠心,掰开她的手,转身提起行李箱。“照顾好自己。” 他头也不回地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陈默!” 林小星绝望的呼喊声传来,陈默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他拉开后座车门,坐进去,关上门的瞬间,隔绝了林小星的哭声。透过车窗,他看到林小星瘫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身体剧烈地抽搐着,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
车缓缓启动,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从塔城驶出,广袤的草原在阳光下泛着金黄,成群的牛羊像散落的珍珠点缀其间,牧民的白色毡房升起袅袅炊烟;远处的天山山脉连绵起伏,山顶终年不化的积雪在阳光下闪耀着圣洁的光芒;途经的戈壁滩上,砾石在风中呜咽,偶尔掠过的骆驼刺倔强生长;成片的胡杨林矗立,即便不是秋季,那苍劲的枝干也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可这一路的壮美风光,在陈默眼中不过是模糊的色块。他呆坐在后座,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泪水早已哭干,只剩下干涸的眼眶和满心的空洞。顾源坐在副驾驶,几次回头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转回头去。
中午时分,车驶入乌鲁木齐市区。街道上车水马龙,高楼大厦林立,与塔城的宁静截然不同。顾源选了一家常去的餐厅,三人落座后,餐桌上气氛沉闷得让人窒息。服务员将菜单递来,陈默随意点了两个菜,便又陷入沉默。饭菜上桌,香气四溢,他却味同嚼蜡,机械地动着筷子,每一口吞咽都像是在完成任务。
草草吃过午饭,顾源拍了拍陈默的肩膀:“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陈默木然地点点头,看着顾源的车消失在街道尽头,才拖着沉重的步伐,打了辆车,前往位于新市区天山花园的家。
站在家门前,陈默深吸一口气,抬手敲门。门开了,妻子抱着刚满一岁的孩子迎上来,小家伙肉嘟嘟的小手挥舞着,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滴,咿咿呀呀地朝陈默伸出手。“爸爸回来啦!” 妻子眉眼弯弯,声音里满是欢喜,“宝宝这几天一直找爸爸呢。”
陈默僵硬地扯出一抹笑,伸手想要抱孩子,却发现自己的手还在微微发抖。孩子身上带着熟悉的奶香,柔软的小身子窝在他怀里,温热的呼吸喷在脖颈,无意识地啃咬着他的衣领。陈默喉咙发紧,想起林小星绝望的哭喊,又低头看着怀中懵懂的孩子,心里像是被放进了一团乱麻,拧得生疼。
妻子转身去厨房端早已热好的饭菜,陈默抱着孩子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孩子坐在他腿上,伸手去抓他的脸,咯咯笑着,清脆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可这往日里能驱散疲惫的笑声,此刻却像一根根细针,扎在陈默的心口。他机械地逗弄着孩子,目光却空洞地望着窗外,任由孩子的口水弄脏了衬衫领口。
饭桌上,妻子絮絮叨叨说着孩子最近学会了扶着围栏走路,学会了叫 “妈妈”,还指着墙上贴满的照片,说每次给孩子看爸爸的照片,他都会兴奋地拍手。陈默低头扒着饭,喉咙像被棉花堵住,每咽下一口都无比艰难。孩子坐在婴儿椅里,挥舞着小勺子,把米饭弄得满地都是,妻子嗔怪地笑着收拾,转头看向陈默时,目光里满是关切:“你这次去塔城是不是累着了?脸色这么差。”
陈默放下碗筷,手紧紧攥着桌布,指节发白:“可能是路上没休息好。” 他不敢看妻子的眼睛,生怕自己会在这充满爱意的目光中溃不成军。孩子突然哭闹起来,小手在空中乱抓,口水混着没嚼碎的食物流出来。陈默起身想去哄,却被妻子拦住:“你坐着休息,我来。” 看着妻子熟练地抱起孩子,轻轻拍打着后背哄着,陈默只觉得自己像是个局外人,站在这个曾经无比熟悉的家里,却与一切都格格不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