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云密布。
一众朝臣缓缓朝大殿行去,与往日寒暄不同,今日众人皆缄口,在寒风中默行———唯闻步履匆匆。
谁都知道今日不同寻常。
沈墨构陷镇西侯府一案,今日便是十日之限,陛下要个答案,总得有个结果!
寒风卷来,裴傅深吸气,只觉寒意侵肺。
余光瞥见一道熟悉身影,他微侧首———楚昊与他对视一眼,忙低头行礼。
裴傅颔首,心思难安,抬眸前望,只见阴沉云团翻涌而来,似要笼罩一切;大殿巍峨,却莫名透着寒意……
一入殿站定,裴傅便抬眸看向身前的姬鞒。
风口浪尖上,姬鞒近来多居府中,便是裴傅,也是今日才得见。
姬鞒清减不少,面色带些病容,反倒令五官更见凌厉,与陛下愈发相像。
裴傅心下暗叹:难怪陛下对这儿子格外青眼,单这模样性情,便最像他……只愿今日平安,便好……
“陛下驾到———”
陈公公一声高唱,打断裴傅思绪。
道明黄色身影现身,众人齐齐跪拜:“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姬帝面无波澜,环视一周,目光犀利如刀,压得众人心头沉滞。
良久,方沉声开口:“顾赫。”
顾赫当即出列:“微臣在。”
姬帝眯眸:“朕令你等查的案子,查得如何?”
话音落,大殿空气似凝。
众人皆望向顾赫,心思各异———十日时限太短,彻查数年前冤案,何其艰难?
然陛下态度强硬,顾赫今日若给不出结果,怕难交差……
寂静中,顾赫垂首回禀:“启禀陛下,沈墨谋害秦禹一案,微臣等已查得证据,揪出幕后主使!”
他字字铿锵,声彻殿中:“沈墨当年确受人指使,栽赃陷害秦禹,致镇西侯府满门蒙冤!”
话音落,四周更静。
此事本是众人皆知,关键是———单凭当年沈墨一人,断难成事。
背后分明有只无形之手,操控全局!
此人,才是今日关键!
姬帝面容冷肃:“是谁?”
“这般欺君害忠,罪不可恕!”
顾赫屏息,缓缓抬首。
他视线从前方某人身畔扫过———姬鞒忽觉脊背生寒,莫名打个寒噤。
此时,顾赫终于开口:“沈墨在狱中亲口供认,当年奉琪王之命,设计陷害秦禹!镇西侯府上下百余口,尽丧琪王之手!”
字字如雷,在众人心头炸开!
姬鞒只觉惊如棒喝,脑海霎时空白一片。
他霍然转身:“顾赫!休要信口雌黄!”
顾赫却直直望向前方,神色凛凛:“臣所言凿凿,还望陛下圣断!”
满殿人皆惊怔当场。
虽早有流言,称秦禹之案与姬鞒纠葛不清,可真听顾赫当面揭破,仍叫人心惊胆裂———陛下尚在龙椅高坐!
顾赫竟当众弹劾姬帝最宠的三皇子,委实胆大包天!
姬鞒心急如焚,猛扭头望向姬帝。
撞上那对冷肃漠然的眸子,他浑身发寒,忙撩衣跪叩:“父皇!儿臣冤枉啊!”
膝头重重磕地,闷响如锤,敲在众人心上。
众人皆知今日不太平,却未料到,风浪竟如此骇人!
姬帝的目光沉沉锁在顾赫身上。
良久,他缓声道:“你说秦禹之案幕后主使是琪王——证据何在?”
顾赫从袖中取出卷宗,朗声道:“回陛下,这是沈墨的供词。当年他受琪王指使,里应外合构陷秦禹,桩桩件件,供认不讳!”
他深吸口气,续道:“从镇西侯离京前夜的宴席,到行军时遭叛陷入绝境,再到困死边疆、毒发殒命……环环相逼,必欲置秦禹于死地!”
姬鞒脑中嗡鸣,一口血直涌喉间,险些喷吐而出。
他的手止不住发颤,周身似坠冰窖。
——怎会如此?!
沈墨怎会吐露这些!他莫不是疯了!
姬鞒疯狂思忖究竟何处出错,以他对沈墨的了解,这般情境下,沈墨纵死也不会吐露只言片语!可如今———
姬帝凝视卷宗:“呈上来。”
李公公忙应诺,快步取过卷宗,转身双手奉上。
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在这宽敞殿中,竟如平湖惊雷,震得众人噤若寒蝉。
姬帝一页页翻看,殿下诸人早已汗透重衫。
姬鞒就这般跪着。
裴傅眉头紧蹙,一颗心悬在嗓眼——怎的今日矛头直指琪王?
换做旁人倒也罢了,可顾赫此人,他深知是块硬骨头!若无十足把握,顾赫断不会当众揭发琪王!
何况沈墨那份供词……谁晓得他还供了什么!?
念及昨夜之事,裴傅只觉浑身发紧,难受得紧。
忽的,他一愣———不对!那魏世子,今日怎的没来?
察觉到这点,裴傅莫名不安。
他又仔细扫视一圈,才确定魏刈今日当真未到!
如此重要的日子,魏刈怎会缺席?
未等裴傅想明白,便听姬帝一把将卷宗摔出,怒喝道:“放肆!”
文武百官齐齐跪叩:“陛下息怒!”
然,姬帝顾不上这些,面色铁青,霍然抬手指向姬鞒:“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