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刈似笑非笑地扬了扬眉梢:“哦?”
他的视线在苏欢面上凝了瞬。
自锦城分离后,这是头回重逢。
她瞧着清瘦了些,毕竟前些日子缠身的麻烦事,料理起来着实耗神。
好在她本是鹅蛋脸,清减几分反倒更添出尘之姿。
苏欢抬眸望来,乌亮水眸微微弯起,颔首领意:“世子,别来无恙?”
车帘里探出个小脑袋,一对酷似她的黑葡萄眼,水亮亮地望过来:“世子哥哥!”
魏刈薄唇轻勾:“欢欢,芙芙,别来安否。”
钦敏郡主忽觉自己像个多余的影子。
所幸魏刈没将她晾在一旁,很快问了句:“在议楚萧?”
钦敏郡主哑然,暗忖——不如不说!这关切倒像催命符!
她横了他一眼,赌气般道:“哪止这个!还议了苏欢的胞弟胞妹!”
苏欢懒得掺和这争竞,见前路车队动了,便轻点臻首:“世子请先行。”
魏刈这才收回视线。
车驾复行,钦敏郡主仍气呼呼的:“你和我哥咋回事?合起伙儿打趣我?你到底跟谁亲近?”
苏欢觉出这话里的别扭,却没深究,随口打圆场:“待会还有求于人,自然得维系好关系。”
钦敏郡主瞬间被顺了毛:“就知道你最疼我!我哥靠不住,还得是你!”
好歹人此刻还在她的车辇里!
她忽又挑开车帘,故意问:“对了,方才丞相府的车驾怎会过来?”
随行侍卫回禀:“回郡主,前方孟贵妃的车辇坏了,这才耽搁了行程。”
钦敏郡主一怔:“哦?”原来如此。
可要说她哥不是故意慢下来,她是半点不信:“孟贵妃的车辇修好了?”
“不妨事,该是修好了。”
钦敏郡主伸长脖子往前瞅,又坐回车里,轻哼:“刚出门就不顺,就她那性子,指不定又要折腾下人。”
苏欢却笑:“也未必。今日三皇子也在,她心情好,未必会计较这些———哪怕装样子,也不会在骑射大会时,当着群臣面摆脸色。”
钦敏郡主想想也是,忽又道:“琪王犯了恁大的错,竟只软禁一月就放了!孟贵妃到底得宠……对了,我好似瞧见姬溱溱了?”
苏欢瞬时回神:“明瑟公主?”
“就是她。”
钦敏郡主耸耸肩,“她离帝京好些年了,听说这次琪王能顺利解禁,还有她的功劳!帝京皇宫的事,钦敏郡主若想打听,没什么不知道的———连明瑟公主的事也不例外。”
苏欢此前没听过这事,微诧:“当真?不是说……她并不受宠?”
“她虽不受宠,却善钻营!”钦敏郡主把她进献祥瑞的事说了,“再加上孟贵妃撑腰,自然顺风顺水。”
苏欢挑眉:“这么看,这位明瑟公主倒也聪慧。”
钦敏郡主不以为意,随口道:“她若不机灵,怎在深宫里活下来?”
苏欢瞥她一眼———旁人只当钦敏郡主莽撞冲动,整日惹事,实则她看得透彻。
“她也够费心了,为帮琪王脱困,想出这法子。姬溱溱没母族倚靠,只能依附孟贵妃,才是出路。”
“再者,她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估摸这次回京,也为这事。姬帝再不喜这个女儿,也不能一辈子晾在外面不管———只要孟贵妃出面,她能嫁的,比自己选的好太多。”
苏欢了然点头:这般看来,明瑟公主这般作为,也不难懂。
只是……
苏欢打量钦敏郡主神色,若有所思:“你好似不喜她?”
“也说不上,就是觉得和她亲厚不起来。”钦敏郡主蹙眉,“她那性子……跟没脾气似的,你懂不?小时候同她玩过几次,实在受不住,后来她离京,便没再见过。”
她撇撇嘴:“不过,许是她自幼没了娘,姬帝也不喜她,大长公主倒疼她———这便不难解释,此前大长公主特意让苏欢给姬溱溱诊脉的事。”
“那是钦敏郡主的车辇吧?”
车辇修缮的空当,姬溱溱坐在车内挑帘往后望,正巧瞧见那辆华贵车辇,车身上的“钦”字,昭示着主人身份。
她笑言:“这么些年,她和丞相世子的情谊倒是一如往昔。”
孟贵妃因车辇故障心情极差,总觉还没到猎场就出意外,不是吉兆,听姬溱溱这么说,懒懒道:“不过是个野丫头,若非有个好爹,帝京谁会给她脸面?”———她向来瞧不上钦敏郡主那野性难驯的做派。
姬溱溱笑意淡了些,垂下眼睫:这道理她岂会不懂,可世上哪有如果?镇北王就这一个宝贝女儿,自然宠得无法无天……
可这情绪不过一闪而逝,再抬眼时,已恢复惯常的柔怯纯真:“我听见她车辇里似有女子声息,好像……是个年轻姑娘?”
提及此,孟贵妃神情更显微妙,扯了扯唇:“里头坐着的,便是苏欢。”
姬溱溱顿了顿,似是无意般微惊:“难怪———难怪丞相府的车辇特意慢下来,只为和那女子说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