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阴雨缠绵,加上他俩先前在那边两个时辰的动静,直教矿坑轰然塌陷。
这般声响,怕不是要将周遭人等尽数惊扰!
若再迟滞片刻,他俩定会被人瞧出端倪。一旦起了冲突,想安然脱身,可就难如登天了!
苏欢没半分迟疑,即刻颔首。
二人径直往大门而去,才走了几步,便见侧方有人匆忙奔来———矿洞塌陷处离他们不远,此刻外逃,形同从核心地带往外闯,定会撞上闻声赶来的人!
魏刈长臂一伸,将苏欢半揽入怀,足尖轻点,闪身躲进旁边的乱石堆后。
苏欢亦屏住呼吸,尽量敛去身形。
“快!”
杂乱的脚步声渐近,越来越多的人涌来,有几个甚至衣衫不整,面上尽是忧色。
“快救人!”
昏沉的矿场霎时燃起簇簇火把,光芒逐次将四野照亮。
苏欢眉尖微蹙,这般阵仗,必得速战速决!
忽的,她掌心微痒,一股凉丝丝的触感传来,带着些微麻意。
垂眸望去,只见魏刈正于她掌心一笔一划写着字———“别、担、心”。
远处微光洒落,映得他轮廓半明半暗间更显清冷隽美,偏偏长睫低垂,墨眸里盛满从容沉静,教人安心,疏朗眉眼间竟添了几分难得的温柔耐心,恰似谪仙落入凡尘,触手可及。
魏刈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抬眸望来。
苏欢忙移开视线,心跳却莫名快了半拍,随即又觉不妥———不过是矿洞塌了,人都涌出来罢了,她紧张个什么?
便是比这更凶险的境地,她也能全身而退,何况此刻?
见一群人往塌陷处奔去,苏欢在心中默数时辰。
某一瞬,她反手握紧魏刈的手。
他眉梢微扬,垂眸看去———她的手纤细白皙,如羊脂白玉雕琢,虎口与指腹却带着细微的粗糙感,分明是摸过刀枪的手。
魏刈眸子微眯,未及细想,便被苏欢拉着朝另一方向疾走!
这并非往大门去的路,却有两辆废弃斗车落脚,恰逢月入黑云,光线昏沉,此处隐在暗影里,纵是擅于追踪的暗卫,怕也难将时机与路线算得这般精准。
魏刈唇角微勾。
原来她便是凭着这般本事,甩开了他派去的人?
矿场里嘈杂不堪,呼喊叫骂声混作一团,无人留意这偏僻角落中,两道身影倏然出现,又悄无声息地消失。
……
苏欢二人辗转前行,半个时辰后终至大门。
那两个看守仍躺在地上。
苏欢回头望去,半个矿场火光冲天,这一夜怕是不得安宁了。
她轻轻吁了口气,正要动作,才发觉竟与魏刈始终紧握着手。
一路奔波,掌心微汗,他掌心干燥温暖的触感便愈发清晰。
魏刈留意到她的目光,似是才察觉相握的手,当即松开。
苏欢眨眨眼,冲他一笑:“多谢。”她知道,纵是没有他,自己也定能脱身。
这一路虽看似顺利,实则步步惊险,可她气息竟无半分紊乱。
“应当的。”魏刈语气淡然。
苏欢道:“那便在此别过吧,我得赶紧回去。”
魏刈问:“回哪?”
“自然是回城。”苏欢只觉他多问,魏刈颔首。
待她转身,他又道:“我也回城。既是顺路,一同走如何?”
苏欢回头,上下打量他一番,终是忍不住问:“不去夔州了?”
魏刈凝眸看她,苏欢奇道:“这般瞧我做甚?”
他低笑:“没什么。只是觉得苏二小姐消息颇为灵通。”
她分明在古灵寺待了些时日,未曾回帝京,便与人往滕州去了,却似对诸事了如指掌。
苏欢暗自思忖,与这男人相处,果然要处处留心——他太过精明。
不过,既算共过患难,她也不甚介怀,只道:“不过听了些小道消息,旁的便不知了。”
譬如,她竟不知魏刈会来锦城。
魏刈看向矿场:“不出片刻,他们便会察觉异样,先离开此地。”
单是门前昏厥的监工,便足以引人警惕,待发现守门人亦昏迷,稍加联想,便知有人闯入。
届时,定会严查整个锦城!
苏欢颔首,跟上魏刈的脚步。
……
矿场距城不远,二人脚程极快,回城时,矿场出事的消息尚未传来。
入城已近黎明,天色深蓝中漫开微光,为万物镀上淡影。
长街寂静,四下无人。
二人并肩而行,皆未作声。
苏欢只觉气氛诡谲,二人皆缄默不语,周遭静谧得近乎陌生。
可身侧男子的存在感却愈发鲜明,像是无形的丝线将她缠绕。
他的每一下脚步声、绵长的呼吸声,甚至衣袂相触的窸窣响动,都如细密银针般精准刺入她的感官。
忍耐良久,苏欢偏过头,语气染上几分恼意:“魏刈,能不能安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