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垂,宫灯次第点亮。
孟贵妃行至御书房外,见那扇雕花木门依旧紧闭,心尖不由得微微发紧。
\"贵妃娘娘。\"立在廊下伺候的李总管无声上前,躬身行礼时面上虽带笑意,身子却不动声色挡在阶前,\"陛下有旨,若无宣召,任何人不得入内。娘娘请回吧。\"
孟贵妃柳眉微蹙,声线裹着三分忧色:\"本宫不过是挂心陛下龙体,秋夜寒凉,唯恐陛下劳累伤神。这是刚炖好的雪梨川贝,润肺去燥的。劳烦通传———\"
话未说尽,室内忽有沉厚嗓音透出:\"让她进来。\"
孟贵妃心头一松,亲手端起白瓷碗踏入书房。
门在身后缓缓阖拢,只见景帝斜倚在紫檀椅上,双目轻阖似在小憩。
烛火跳跃间,映得他眉宇间凝着几分倦怠。
\"陛下。\"孟贵妃将食盒轻放案头,转至椅后轻缓按揉他的肩背。
指腹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景帝紧蹙的眉峰渐渐舒展,忽而长叹一声,抬手轻拍她的手背。
孟贵妃见状柔声劝道:\"陛下从早至晚未出书房,国事纵然要紧,龙体才是根本。\"
她刻意避开今日朝堂的风波。
景帝沉默许久,忽似自问又似低语:\"莫非...当真是朕错了?\"
孟贵妃心下猛地一跳,面上却依旧柔婉:\"陛下乃九五之尊,怎会有误?\"
景帝未接话,目光空茫似在追忆旧事。
孟贵妃知晓他念着苏崇漓的案子,万千疑问堵在喉头,终是咽下。
后宫女子,本就不该妄议朝政。
\"对了,听闻今日三皇子入宫了?\"景帝忽然回神问道。
孟贵妃连忙应道:\"是。他本想向陛下请安,知您忙于政务,便陪臣妾说了片刻话便离去了。\"
景帝闻言只淡淡\"嗯\"了声:\"他素来知晓朕的心意。\"
说罢用了半碗川贝雪梨,便让孟贵妃回寝殿去。
踏出书房时,一阵冷风卷过,孟贵妃忽觉寒意透骨。
她忍不住回首望去,心中莫名腾起强烈的不安———陛下言语神态皆与往日无异,独独她能入内侍奉,本是旁人艳羡的恩宠,为何这不安感却挥之不去?
定了定神,孟贵妃反复回想方才种种,见陛下并无异常,才强压下心绪。
\"娘娘?\"宫人轻声提醒。
她拢了拢狐裘,转身后脸上又漾起温婉笑意:\"回吧。\"
这一夜,注定是无眠之夜。
苏黛霜守在屋内,好不容易等苏靖的高热退了些许,不想未过一个时辰,他竟烧得更烈。
苏黛霜只得不停差人换水,一遍遍用帕子擦拭他的额角掌心。
几番折腾下来,她早已累得眼皮发沉,却不敢合眼,只得唤碧儿等人来搭手。
可如今苏家上下人心惶惶,仆役们哪还肯尽心伺候?
有个粗笨的小厮不慎将半盆水泼在苏靖身上,不过随手扯了床被子换上。
苏黛霜睁着眼望着帐顶,困意与恐惧交织,竟不知明日又该如何。
数月前家中尚是安乐,怎就一夕之间落得如此田地?
······
与此同时,楚府正厅内传来冷厉的斥责声。
楚萧跪在青砖上,膝盖早已麻木,却仍挺直背脊:\"父亲,孩儿并未———\"
\"住口!\"
楚昊猛地一拍桌案,\"若不是我遣人跟着,岂知你竟敢私闯苏府老宅?你当那些看守的羽林军都是摆设么!\"
楚萧猛地抬头,语气带着犟劲:\"爹请放心,孩儿行事谨慎,并未被人察觉———\"
啪!
一记耳光狠狠甩在他脸上,楚萧被打得偏过头,半晌才缓过神。
楚昊气得冷笑:\"你以为你是谁?如今驻守苏府老宅的,是魏世子的人!\"
这话如火星溅入油桶,楚萧胸腔腾起怒意:\"在爹眼中,那魏世子就处处强过孩儿,是吗?\"
京中皆知楚萧心高气傲,骑射之术冠绝同辈,从不愿屈居人下。
却少有人知,他真正的宿敌并非京中纨绔,而是常年镇守北疆的魏刈。
自幼楚昊便常拿他与魏刈相较,早已令他积怨颇深。
楚昊却不为所动,居高临下道:\"你可知如今苏府是烫手山芋?偏要去招惹!我倒要问问,那苏黛霜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别忘了,她爹还关在刑部大牢里!\"
楚萧梗着脖颈反驳:\"那些流言都是假的!苏大人怎会害自己的兄长?定是有人构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