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千里还没答呢,里头的人就将门打开了。
从门缝里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是你!”薛顺惊讶的叫出来了,反应了下,又觉得不对,“你不是在医馆嘛?”
门后那人正是那日楚歌楼倒塌,死了女儿,妻子也受了重伤,被砸烂了半个身子的男人。
薛顺还宽慰过他,特意叫魏钱先去医治了他的妻子,索性那女人伤的虽重,但尚有气息,或许能够活下来。
至少申椒和薛顺离开医馆时,那女人还活的好好的,那这会儿他也应该在医馆看护才对吧?
莫非是双生子?
“是你啊,恩公。”
没给薛顺胡思乱想的机会,那男人也认出了薛顺,还很纳闷呢,“恩公怎么在这里?”
薛顺一下就哑然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申椒瞧了薛顺一眼,看向男人道:“我们是来找李言的,他是住在这里嘛?”
“……是,他是我弟弟,恩公找他有什么事嘛?”
薛顺的手一下子就收紧了,抓的申椒有些疼。
她替薛顺说了:“是为了你弟弟的事,我家公子想知道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啊,这样啊……那进来说吧,阿言他在屋子里,不过他不愿意见人,得隔着帘子才能说话……我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和人说这个。”
这男人好像一点儿都不好奇他们问这件的事目的,干脆利索的就放他们进院了。
领着他们进了偏房坐下,一边倒水一边说:“阿言,有人来看你了,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位恩公,他有事想问你,是你那天的事。”
“恩公想问,但问无妨。”
厚厚的布帘子里传来了一个略显青涩的声音。
李言说完这句,又接着道:“大哥你快回镇上去吧,我这边没事的。”
李诚赶回来的原因已经一目了然了,是为他弟弟。
伤重的妻子要照顾,同样受过伤的弟弟也不能扔下不管不顾。
虽说已是去年的事了,可打断的手臂还能养好,被戳瞎的那只眼睛和受了伤的脊背,却难以复原,或许会影响到行动。
李诚显然是有顾虑的。
但这顾虑似乎跟坐在他家里这三个陌生人完全无关。
他冲着帘子后的李言说:“我还是请叔婆早晚来看你一眼吧。”
帘子后的李言沉默了下,才说:“也好,大哥去说了,就快回镇上去吧,嫂子伤的重离不了人呢,还有小侄女……总不能一直搁在义庄里,天太热,会烂的,我这儿没事的,大哥不用惦记。”
“哎,”李诚又像答应,又像叹息的应了一声,这才看向薛顺他们,“恩公,招待不周了,我……”
“你只管去,我们走时会关门的。”薛顺总算是说话了。
“那就有劳了。”
李诚已经准备好了一个包袱,应该是要带去镇上的衣物什么的,这会儿拿了就可以直接走了。
这没什么好说的,可他这一走,屋里就静了下来。
马千里觉得喘不上气,门窗都开着,屋里挺透气的,可他就是觉着发闷,咕嘟嘟喝了一气水。
“公子,你们说,我去门口凉快凉快。”
他几乎是逃一样蹿了出去。
薛顺也坐立难安着不忍心揭人家的伤疤,申椒都等烦了,直言道:“你一个人在家没关系嘛?我们看过你的案子,你似乎伤的很重。”
“都是一年前的事了,如今都好了,干些家事,照顾自己不难的,我大哥是太爱操心了,总放心不下。”
他说的好像挺轻松的。
申椒:“既然好了,那可否出来一见?”
薛顺拉了她一把。
申椒拍开他的手。
李言:“请恩公和这位姑娘见谅,我如今的模样,不好见人。”
“那便不见吧,”薛顺再一次按住申椒,小心道,“你的事我都看过了,只是白纸黑字上写的,似乎有些蹊跷之处,可否请你再说一说,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嘛?”
“恩公想知道,自然没什么不可以的,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许多人都知道。
那日我如往常一样,上了台,等客人下了注,派出人来与我打斗,前几场都很顺利,再打上三两场,我就该收工回家了,这时候林公子来了,派了个侍卫上台,说是很厉害,前几次来无往不胜。
今个也指着他发财呢。
我没和他交过手,不知他有多厉害,不过管事给了我一个暗号,叫我无论如何都要赢他,因此我便更小心了些,数十招后,那人输了,林公子就发了怒,跳上台来打我们。
这事也常见,客人都是真金白银的压下去,输得多了脾气难免不好,我们都没还手,想着叫他打几下,出了气就得了,谁知他打了一阵,似乎要走,却趁我们都没有防备时,抄起架子上的瓜锤抡了过来,正中那侍卫的后脑勺,他还想再打!
我见出了事,就上前拦着,他就叫人来按着我,将我的手臂砸断了,脊背也砸伤了,我心里头有股气,瞪了他一眼,于是又瞎了一只眼。”
他说的很平静,像是在讲别人的事,几乎没什么起伏。
薛顺的心却不平静了。
申椒没那工夫伤春悲秋:“纸上说你的脊背是原来就有伤,有这回事嘛?”
“有过,在那事发生前,约摸是两个多月前,我在柱子上磕了一下,挺重的,东家叫我修养了十几天,没事了才去的。”
“这么说来,伤重讹人的事是子虚乌有了……你那次受伤时,可去过医馆?”申椒又问。
“不曾,赌坊养了两个医师,我们若有病痛,都是找他们,比外头的便宜,”李言道,“姑娘若是想找他们询问,就不必费心了,永和酒楼和泰和赌坊的东家,原本就是一家的人,他们是不会说实话的。”
这倒是她们不知道的。
申椒:“既然是一家,赌坊怎么还不许他赢钱呢?”
“开门做生意嘛,自然是钱进自己口袋里面好,而且平日里两家的关系也一般,只是遇见这样的事,还是护着自家人。”李言还笑了一声。
申椒琢磨了一会儿。
李言见她不出声了,主动道:“恩公和姑娘可还有想要问的?”
薛顺是没有。
申椒倒是有:
“还有一件事,你们平日里会一直待在赌坊嘛?”
李言说:“我们在赌坊做事,除非是放假,不然就一直在。”
“那林长西前几次带着那侍卫去打擂的时候,你都不在嘛?”
“……在。”
“那你没有看过他和别人打架嘛?就算是你没有和他交过手,一起共事的人是什么水准,你也应该清楚,差不多能估摸出来吧?怎么还说不知道他有多厉害呢?”
“毕竟没动过手……”李言辩解道。
“可你们住的地方很近哎,他就是附近村子里的,你们就从没见过?一点儿都不了解对方?”
申椒刚刚听他说话,就觉着怪怪的,太刻意强调自己和全福不认识这事了,像是有意在撇清关系,而且他只在提起全福挨打的时候,语气激动了些……
薛顺没听出问题,他再一次按住申椒的手,朝她摇了摇头,叫她别再问了。
越说怎么越像是在挑刺儿?
申椒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又补了一句:“我们跟什么酒楼、赌坊不是一伙的,此番前来只为公道,若有隐情,你大可直言相告,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帮你。”
李言:……
“我们的确认得,那天……福子他是故意输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