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顺想要给死人一个交代。
但全栓娃只想他们离开,刘花丫又只是绝望的坐着,一言不发的。
这多叫人丧气。
马千里看着着急,劝了半天,也只得了这老汉一句话:“算了吧……”
这怎么能算了呢?
薛顺默默的扶着申椒的手朝马车走去,看起来格外难过。
“去木松村。”他轻声道。
申椒可有可无的应了声:“好。”
“公子也别太难过了,他们不是没有人情味,也不是不爱自己的孩子,只是太害怕了,真把林长西抓了,他们怎么办呢?如今好歹还有地方住,惹怒了主家别说住的地方,只怕命都要……”
申椒没把话说全,可薛顺也听懂了,脚步顿了下,几乎想要转身回去给他们做些许诺,增添他们的勇气,但他最终还是没那么做。
“先去木松村,这边回来再说。”
就算他想找个地方安置他们,也得有个地方才行。
而且这两个人连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都不肯和他说,更别提和他走了。
全拴娃和刘花丫对永和酒楼的恐惧,让薛顺发觉到这事比他想象的更难办,想要见到李言这个苦主的心也越发迫切了。
他是寄希望于李言,希望他敢为自己争一争。
因为若是他都不争,薛顺也就真的没法子了。
剃头的挑子一头热,最容易好心办坏事。
这个道理薛顺懂,申椒也很清楚。
马千里却想不清,干瞪着眼着急,拦着薛顺道:“公子,公子先别走,再让我和他们说说,全叔刘婶也是糊涂了,您这一走他们非得把肠子悔青不可。”
薛顺站着都打晃了,再等会儿那边还没想清楚,他就得先躺下。
申椒挡在两人中间,一面扶着薛顺上去,一面和马千里解释:“公子没说不管,他们下不定决心就再想想,咱们先去找另一个苦主也是一样的,横竖都是一桩案子,怎么也不会忘了他们,倒是马大哥你,要不要回去说一声,这么陪我们走了,家里面只怕会着急。”
“唉呀,这……”马千里扭过头,全拴娃正躲在屋门口闷着头回避他们所有人的目光呢,那个样子看的人一股无名火。
马千里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道:“不用,我去找个人送个信就成。”
“不用找了……我去吧……我去跟你太爷说一声,你只管放心跟着贵人就是了。”全拴娃的声音从屋门口颤巍巍的飘过来。
马千里心头那股无名火烧的更旺了。
“全叔啊,你……”
他看着全拴娃抬起又低下的脑袋无力的一挥手,
“算了算了,姑娘上车吧,到里头坐,我这就带你们去木松村,快一点儿,天黑前就能回镇上。”
马千里也没劲再劝了。
看着申椒也进了马车,就跳到车辕上做好,拽着缰绳,嘴里驾驾着,驱使着马车离开了。
申椒让薛顺枕在自己腿上,掀开车帘子又往后看了看,那两个人一直待在那里,像石像似的纹丝不动,直到看不见踪影了,申椒才将车帘子放下来。
薛顺闭着眼问她:“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奴婢就是胡乱看看。”
“骗人。”
“真的,”申椒对上薛顺睁开的眼睛看见里头满是质疑的光亮,才又说道,“奴婢也不知道自己再看什么,或许……奴婢只是想看看……失了孩子的爹娘都是什么样吧。”
“瞧这个做什么?”薛顺摩挲着申椒放在他身上的手,“你好像从没跟我说过你爹娘的事。”
“公子也没跟奴婢说过自己过去的事。”
至少清醒的时候没有……
申椒想起了薛顺那次醉酒时疯癫的样子,抿抿唇冷厉的声音柔婉了些:“每个人都有些自己不想提起的过去,说起来也没什么意思。”
薛顺白着脸:“……你若是想听我可以告诉你。”
“那样的话,奴婢就不得不说起自己的过去了,公子还是不要说了。”
申椒不想知道薛顺过去的事,也不想让薛顺知道自己的事。
倒不是说起那些有多难过,只是怕薛顺听的越多,就越不喜欢她,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薛顺将她的手按在心口:“你可以不说。”
“奴婢也可以不听。”
薛顺垂着眼,好像更难过了。
真难伺候……
只怕他说了也会后悔的。
申椒只当看不见他的别扭,薛顺也没再做声,马车晃晃悠悠的,他还睡了一会儿。
自己感觉就是眼一睁一闭,还有些没睡够,其实已经过了很久了。
薛顺哑着嗓子问:“还没到?”
“到了,马大哥去打听李言的住处了,公子醒醒神就该起了。”
“嗯……我没力气,推我一把。”
说是推,但申椒感觉那根本就是自己把他掀了起来,他似乎一点儿劲都没使,还把自己累够呛。
“再拿一颗药吧……”
薛顺轻轻的喘息着,刹那间就冒出了一身汗。
“还没到时辰呢,公子今日已经吃太多了。”
“我知道,晚上不吃了。”
薛顺嘴上说着知道,手却已经自己摸索起来了,一瞧就是没准备听话,申椒将药拿给他服下了,他才安静下来,靠着车厢安静的等着。
申椒帮他整理了下有些凌乱的头发,他不知为何,像小狗似的轻顶了下她的手心。
申椒就势摸了摸他的脑袋,手感不怎么样,有点毛躁,应该擦点油养一养,还应该再吃点儿五黑丸,他的白头发好像更多了。
申椒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
深感年华易逝,总觉着亲一口少一口。
按理说薛顺这个年纪实在不该老,可他的心思实在太重了些。
薛顺睁开眼望着她:“你喜欢我了嘛?”
申椒:我就说他心思重,这和喜欢不喜欢的有什么相干?
“公子再歇会儿吧。”
马千里回来的很快,不多时就把他们带到李言家门前了。
看着挺不错的小院,还有砖瓦的院墙和两扇门,门口不远处,挨着院墙长了颗柳树,看着生机勃勃的,申椒扶着薛顺下车。
马千里前去叩门,敲了半天才有人应声问道:“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