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神瞟着旁边装着玉米面的箩筐:“新民可没少照顾你,你是不是应该多给我多舀半勺玉米面?”
后面的人心里就不平衡了,在后面说魏凤英。
魏凤英哼了声:“你们干啥啊,知道我们啥关系吗?”
姜晚晴结婚前,魏凤英看到她还算客气。
看来是顾新民的事情,让她生出了某种错觉。
姜晚晴低头拨弄着秤砣,抬起眼皮:“婶子,排队。”
旁边来换粮食的人爽了:“听到没,喊你排队呢。”
“我还以为有啥关系,原来没有关系啊!”
魏凤英脸上的那点倨傲瞬间僵住,像是被当众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
她脸一沉:“哎?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我是新民他娘啊……”
“魏婶子。”
姜晚晴手里的秤杆子“嗒”地一声顿住。
她目光像淬了冰的针,凉飕飕地扎在魏凤英那张因为惊愕和羞恼而涨红的脸上:“规矩就是规矩,这儿不是你家炕头,想怎么躺就怎么躺。”
她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周围瞬间安静了不少,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射向魏凤英。
魏凤英被那目光刺得浑身不自在,更被姜晚晴的话噎得一口气堵在胸口,脸由红转青,再由青涨成了难看的猪肝色。
周围人不满的催促声也响了起来:“就是啊,顾家的,排队去!”
“我们都排半天了!”
“快点快点,别耽误大家伙儿时间!”
众目睽睽之下,魏凤英只觉得一张老脸皮火辣辣地烧。
她强压着几乎要喷出来的怒火,挤出一个假笑,眼神瞟着四周,确保别人听不清:“晚晴,婶子跟你说个掏心窝子的话。”
“你看你一个姑娘家,风里来雨里去地折腾这些,多累啊?听婶子的劝,那劳什子高考,就别惦记了,瞎耽误工夫,安安分分的找个好人家嫁了才是正经。”
她顿了顿,观察着姜晚晴的脸色,见她没什么表情,胆子更大了些,声音带着诱哄:“只要你点个头,给我几分面子,再答应我不惦记大学,婶子立马同意新民和你处对象。”
“我们家新民你也是知道的,一表人才的大队长,前途好着呢!跟着他,不比你自己瞎扑腾强百倍?婶子这是为你好……”
“魏婶子。”
姜晚晴突然笑了。
“要不是看在顾新民同志的面子上……”
姜晚晴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开,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就凭你刚才插队那劲头和你现在这番‘掏心窝子’的话,我立马就能把你轰出去,一粒粮食你也别想换。”
后半句她压低声音:“你怕是不清楚,是你家顾新民缠着我,我根本没有想法。”
“行,这是你亲口说的,你可别后悔!”
魏凤英拿着东西离开。
她像一头被激怒的老牛,一路冲回自家那间低矮的土坯房院门,被她撞得哐当乱响。
冲进堂屋,她把手里的粮食袋子狠狠掼在唯一那张缺了角的破木桌上,拿过芭蕉扇没好气扇风。
“反了天了!真是反了天了!”
她越想越气,朝旁边喊:“新民你出来,我有话和你说。”
顾新民原本在里屋处理事情,闻声出来。
“妈,你又怎么了?”顾新民过来,脚步顿住,诧异的看着他娘,“你咋气成这样,又和谁吵架了?”
“还能是谁,是被姜晚晴气的,那小妮子仗着你喜欢她,今天给我好大的没脸。”
魏凤英猛地抬起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指着门外姜晚晴家的方向,手指抖得像抽风:“我去换粮,好心好意想着她一个姑娘家不容易,看她折腾那高考,现在又弄换粮的活风吹日晒的,多可怜呐!”
“我就想着和她说说你们的事儿,你猜怎么着?我好心好意跟她说让她别读大学了,只要她点个头,我就同意你俩的事,你猜她咋说,人家说是你缠着她,人家对你没意思。”
魏凤英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我的老天爷啊,我这辈子没受过这么大的屈辱!我这老脸都丢你姥姥家里去了,她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她眼里还有没有你顾新民啊?!”
顾新民起初还皱着眉听着,当听到后面的话时,他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声,也跟着变得青白。
“娘!”顾新民的声音陡然拔高,“你…你…你真跑去跟姜晚晴说这些了?!”
他死死盯着母亲那张哭花了的脸,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她。
“我…我那不是为了她好?不也是为了你……”魏凤英被儿子骤变的脸色和那从未有过的严厉质问吓了一跳,声音不由得弱了几分,但依旧强撑着嘴硬,试图辩解。
“糊涂!愚蠢!”
顾新民猛地打断她,额角上的青筋都暴凸起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怒火:“你…你这简直是…胡闹!丢人现眼!自取其辱!”
他再也听不下去任何话。
巨大的恐慌和一种急于挽回什么的冲动让他猛地转身,像一阵旋风似的冲向门后,一把扯下墙上挂着的自行车钥匙冲出了堂屋。
“顾新民你给我站住!你给我回来不许去找她!”魏凤英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懵了,爬起来追到门口,嘶声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