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被钉在半空，像只被钉穿翅膀的蛾子，四肢悬着那几缕金光锁链，轻轻晃荡。
风一吹就抖，像随时会碎。
可它不敢动——门环在我袖中嗡鸣不止，像是咬住了它的魂。
我没动手杀它。
反而掏出随身酒壶，灌了一口，辛辣滚烫，喉头一缩，火线直下胃里炸开。
我抬手，“噗”一声喷出一道弧线，酒雾落地燃起幽蓝火焰，围它一圈，不烧皮肉，专断感知——隔绝外界耳目，也断了它和那团意志本源的暗通款曲。
“你猜我现在最想干嘛？”我抹了把嘴，靠近它，近到能闻到它身上腐朽千年的味道，“不是杀你，是留你一条命。”
它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像破风箱。
眼神却变了，不再是空洞，而是藏着一丝惊疑不定的光。
曾瑶这时从阴影里走出来，脚步很轻，像踩着月光走路。
她手里捏着一小块布，是我昨日衣角撕下的，边缘还带着血迹——她的金血，不是普通的血，是执念凝成的液态记忆。
“它怕执念。”她低声对我说，声音像针尖划过冰面，“但也依赖执念。就像饿鬼见饭，明知有毒也要吃。”
我点头：“它曾经也是人，只是被意志吃掉了记忆。”
她没再多话，走到老者虚影面前，踮起脚尖，将那块染血的布片轻轻贴在他额心。
闭眼，默念。
不是咒语攻击，而是共鸣——一种灵魂层面的共振，像是拨动一根埋在时间废墟里的琴弦。
刹那间，天地静了一瞬。
老者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雷劈中，整个人开始剧烈抽搐，皮肤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纹路，如同古老符文正在苏醒。
面容逐渐清晰——不再是模糊虚影，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脸：眉骨高耸，眼角细长，唇边有道旧疤……
我认出来了。
三百年前，林昭之师，那位神秘失踪的大儒——谢无咎！
他猛然睁眼，眼中不再是疯狂，而是痛苦，深不见底的痛。
“快……”他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骨，“毁掉命轮核心……它藏在……”
话未说完，一股黑雾自他七窍喷涌而出，强行切断联系。
他再度陷入混沌，眼白翻起，嘴角溢血，整个人像被抽干的皮囊般摇晃欲坠。
我冲上前一步，一把扶住他肩膀，让他不至于当场散架。
他脑袋歪在我臂弯里，呼吸微弱，但还有温度。
我低头，在他耳边轻声道：
“你现在明白了吧？它不是怕我们强，是怕我们懂——懂它怎么来的，懂它怎么死。”我扶住谢无咎摇晃的身体，掌心贴着他冰冷的肩胛骨，能感觉到那下面还有一丝微弱却执拗的心跳——像埋在灰烬里的炭，随时会复燃。
他喉咙里发出断续的呜咽，像是梦魇中挣扎的人终于听见了声音。
我低头，在他耳边轻声道：“你现在明白了吧？它不是怕我们强，是怕我们懂——懂它怎么来的，懂它怎么死。”
这话不是说给他听的，是说给那团藏在北方红光深处的意志本源。
它一定在看，一定在听。
它吃人记忆为生，最怕的就是被“还原”。
曾瑶站在我身后一步远的地方，声音轻得几乎融进风里：“它最怕失败者醒来……因为那意味着它的食物会反抗。”
她蹲下身，指尖蘸着自己方才滴落的金血，在地面缓缓画出一道逆五芒星——每一道线条都泛着幽光，仿佛在呼吸。
这不是封印阵，而是“囚笼”，专为意识体设计的牢房：不杀不死，不灭不散，只让你清醒地活着，日复一日回忆自己是怎么变成怪物的。
“让他活着，比杀了更有用。”我说。
她点头，将最后一笔完成。
地面纹路骤然亮起，老者虚影被无形之力拖入中央，悬浮其中，眼神从混沌转为清明，又从清明坠入更深的痛苦。
这不是折磨，是唤醒。
夜色渐深，北方红光忽明忽暗，像一颗濒临崩溃的心脏。
我袖中的门环猛地一震！
金属嗡鸣刺骨，竟开始疯狂旋转，指针般的尖端乱晃，失去方向——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它慌了。
那个吞噬千魂万魄、操控乱世百年的意志，第一次意识到：有人不仅能识破它的伪装，还能让它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
我咧嘴一笑，拍了拍囚笼边缘的泥土，低声对曾瑶道：
“瑶儿，明天咱们去敲门。”
她挑眉：“带钥匙？”
我摇头，眼中寒光乍现：
“不带。这次直接踹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