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千雪的惊呼声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她握剑的手在抖,刚才那道斩向灰衣人的寒芒被腐肉裹住,此刻正渗出黑绿色的脓水。
“你这是......”
“撑住!”
墨轩的符阵突然爆出刺目金光,他咬破的舌尖还在滴血,指尖在虚空划出最后一道咒印。
“困灵阵还能撑半柱香!”话音未落,他的嘴角已溢出黑血。
极渊之力在反噬他的符道本源。
赵阳没应声。
他能感觉到灵魂正在与玉简融合,每分每秒都有碎片从识海剥离,可当他的灵识触碰到楚灵钰时,突然有温热的波动撞了过来。
是她。
楚灵钰的意识几乎要被混沌黑雾吞噬,却在这混沌里捕捉到一缕熟悉的气息。
她想抓住它,可锁链还在抽她的生机,每动一下都像有千万根钢针在扎魂魄。
直到那缕气息突然变得滚烫,带着血的腥甜,她混沌的识海里炸开一朵火花。
是赵阳的灵魂,在燃烧自己来救她。
“别......放弃我。”她的唇瓣动了动,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
被黑雾笼罩的指尖突然抬起,颤巍巍地朝着赵阳的方向伸去。
这细微的动作竟引动颈间的镇魂链,锁链表面的“玄冥”二字突然泛起幽蓝,与她体内翻涌的混沌之力产生共鸣,黑雾竟被逼退了寸许。
“怎么可能?”黑袍祭司的鬼火瞳孔骤然收缩。
他本在全力冲击困灵阵,此刻却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那丫头的混沌之力......在和镇魂链共鸣?”
他猛地甩动腰间的半截锁链,骨纹黑袍猎猎作响,“给我断!”
锁链炸出刺目红光,楚灵钰的指尖瞬间被烫得焦黑,却仍固执地向前。
赵阳的灵识与她的触碰的刹那,整个空间剧烈震动,血色王座发出尖锐的嘶吼,一道漆黑光柱从王座顶端冲天而起,直撞向头顶的封印裂隙。
那是他用灵魂为引激活的玉简在强行稳固封印。
“咳!”赵阳喷出一口黑血,眼球上布满血丝。
他的右手已经焦黑,玉简嵌进掌心的肉里,露出半截染血的霜花纹路。
可他看着楚灵钰重新清明几分的眼睛,突然笑了。
“灵钰,你看,我们快成功了......”
“天真!”黑袍祭司冷笑了两声。
他的指尖突然掐出法诀,背后的虚空被撕开三道血口,三头浑身覆盖骨甲的恶兽从中爬出。
它们的眼睛是两个血窟窿,獠牙上滴着绿色毒液,每走一步都在地面腐蚀出焦黑的痕迹。
“极渊的看门狗?等这三个崽子撕碎你们,我会亲自把你们的魂魄串在锁链上,挂在我主的祭坛前!”
柳千雪的长剑“嗡”地转向,寒芒裹着霜花斩向最近的恶兽。
剑锋砍在骨甲上,溅起一串火星,却只留下浅浅的白痕。
她咬碎银牙,手腕翻转,剑身上浮现出家族秘传的“破冰诀”。
“墨前辈!结‘两仪阵'!”
墨轩的指尖在地面连点,七枚符篆浮起,与柳千雪的剑气相接,形成旋转的光轮。
他的脸色白得像纸,却仍咬牙道:“撑住!这三个畜生......是极渊最底层的‘蚀骨兽',怕火!”
赵阳想站起来帮忙,可刚一动,眼前就闪过无数金星。
他的经脉已经彻底紊乱,灵魂像被揉成一团的破布,每一丝灵识的调动都疼得他蜷缩成团。
他勉强抬头,正看见楚灵钰的指尖又垂了下去,镇魂链的红光重新暴涨,她的意识再次被黑雾吞噬。
“灵钰......”他伸出颤抖的左手,却连触到她衣角的力气都没有。
“吼!”中间那只蚀骨兽突然甩动尾巴,扫碎半面两仪阵。
柳千雪被震得倒退三步,嘴角溢出鲜血,墨轩的符篆碎了两枚,额头重重撞在地面,晕了过去。
黑袍祭司的鬼火剧烈跳动,他抬起手,骨纹在袖口翻涌成狰狞的鬼脸。
“现在,该送你们下地狱了......”
赵阳盯着楚灵钰颈间的镇魂链,突然发现锁链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痕。
那裂痕随着黑袍祭司的法诀催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刚才的封印稳固不过是饮鸩止渴,极渊的力量正在反噬镇魂链本身。
“不......”他的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
血色王座的震颤突然加剧,裂痕里渗出更多黑雾。
黑袍祭司的笑声穿透血雾,混着蚀骨兽的低吼,在赵阳耳边炸成一片轰鸣。
下一刻黑袍祭司的指尖便朝着赵阳点了过去,就在他即将点中赵阳的眉心时。
楚灵钰颈间的镇魂链,忽然发出了一声声细碎的“咔嚓”声。
锁链断裂的脆响比惊雷更尖锐。
赵阳瞳孔骤缩,那道缠绕在楚灵钰颈间的镇魂链,此刻正碎成万千火星。
最后一截泛红的链环擦过他手背,烫得他倒抽冷气,却连缩手的力气都不敢有。
他的全部视线都锁在悬浮而起的女子身上。
楚灵钰的裙裾无风自动,苍白的手腕上浮现出青黑纹路,像是无数条细蛇正从皮肤下钻行。
她的睫毛剧烈颤动,却始终无法睁开眼,唇瓣开合间溢出的不再是微弱的声音,而是混合着类似于某种古老咒文的音节。
黑雾顺着她的发梢翻涌,将她整个人托离地面半尺,像要拽进某个看不见的深渊。
“灵钰!”赵阳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嘶吼。
他原本瘫软在地上的手指深深抠进泥土,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滴在青石板上,晕开细碎的红。
明明经脉早已乱成乱麻,灵魂像被钝刀反复切割,可当楚灵钰的指尖再次从他掌心滑脱时,他竟生生撑着站了起来。
这一站,眼前的血雾更浓了。
他踉跄两步,耳中嗡鸣如潮,却仍死死盯着那抹被黑雾包裹的身影。
蚀骨兽的低吼、柳千雪的剑鸣、黑袍祭司的冷笑,此刻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他只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撞着肋骨,疼得几乎要裂开。
“抓住我!”
他吼着跃起身,带起的风掀翻脚边半块碎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