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遐龄虽已致仕,但并不是个睁眼瞎。他的一双儿女在外头如何嚣张跋扈的心中是有章程的。
只是年羹尧少时中进士,一路四平八稳,在官场上比他这个老子还要如鱼得水,渐渐的,年遐龄也打心眼里认同少年人意气重些不是坏事。
再说年世兰,是他的幼女,又是全家的掌上明珠。从小要星星就不给月亮,况且女孩子家,有些脾气也是好事,不会在嫁人后受夫家折磨。
这原本都是年家的底气,可如今成为了缠绕在年家脖子上那一根看不见的风筝线,而这根线缠绕着的卷轴,在雍亲王府。
年羹尧在康熙四十八年上任四川巡抚,即便年世兰被赐婚雍亲王胤禛,也只是写信寥寥表示了自己微弱的敬意。反而同八王胤禩来往通信频繁,叫胤禛很是看不上眼。
跟柔则抱怨了两句后,被提点着找到了当时出任四川松潘镇中营游击的岳钟琪,一番提拔,成功升任川陕总督一职,稳稳的压在年羹尧的头上。
而八阿哥的党朋再多,也无法和参与镶白旗和正蓝旗旗务管理并督办京畿水利,清查财政的胤禛相提并论。
毕竟这个时候的胤禩,也只是多罗贝勒,管理着理藩院和广善库。但他已经远离核心决策层,在军事和财政两个重要领域,缺乏实际的话语权。
其门下客都未有升任总督的机会 ,更不会为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奴才年羹尧去送人情了。
而自家小妹年世兰的近况,年羹尧也从年家的书信中窥得一二。
因着战功屡被岳钟琪抢先一步抢占,年羹尧早就意识到旗主的重要性。
可胤禛已经完全不接受他的示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本属于自己的通天路被岳钟琪取代。
再看如今疼爱的妹妹年世兰的消息,年羹尧难得的佝偻了脊梁。
雍亲王府。
年世兰被禁足学规矩后,余下的五位格格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按照福晋的安排侍了寝。她们不闹事,柔则也不是小气的性子。
按照规矩给了赏赐,和府里头的老人一样,想喝坐胎药的就喝,想有个小爱好的就申请,只要乖乖的不找事,没有那么严苛的规矩。
曹琴默和冯若昭是最聪明的,她们第一时间观察了府里的状况后,从最好套话的李格格嘴里得出了府里的确切消息。
两人前后脚送了络子和团扇到柔则的正院,祈求庇护。
“倒是两个聪明的。”
柔则不缺这点东西,但有眼力见的小弟,还是能多一分好眼色。
“本福晋说话直接些,你们两个也不用拐弯抹角的浪费时间。”
柔则的态度嚣张又带了些轻蔑,冯若昭和曹琴默虽然不习惯,但看着那张如仙如画的脸心里头接受的很快。
“是,妾身谨遵福晋之言。”
说话直接总比言里藏奸要好。
“老老实实的,生几个孩子都是看你们的本事。只是若要本福晋知道谁藏了害人的心思,那恐怕就容不得你们了。可记得了?”
虽然柔则并不需要这些格格的示好,但有眼力见的妾室,就是会比其她人多两份优待。
“是,妾身谨记。”
两人相视一眼,都有些兴奋。皇家的妾室不好当,她们的命在这些上位者手里也不过是蝼蚁。能碰上一个这样坦荡的当家福晋,不知道要少走多少弯路呢。
两人都不是笨嘴拙舌的,很快就把柔则哄的眉开眼笑。
正乐着,外头传来一阵小孩子的笑声。
“额娘,额娘。”
小小的弘晖已经会跑了,话也说的利索,日日都要围着雍亲王府转上两圈才好。
柔则坏心的叫人带着弘晖往宜修禁足的地方溜达,听着弘晖的童言童语,据传宜修已经有些疯癫了。
“额娘,送额娘漂亮花。”
弘晖随了他爹,是个话唠。摘花的时候也阻止不了闲下来的小嘴。
“给额娘摘花花,摘漂亮花花,给漂亮额娘。”
小孩子,哪里就会控制自己的音量了,大大的童声通过单薄的院墙传到宜修的耳朵里,那可真是,最美妙的刑罚了。
“是额娘最喜欢的玫瑰呢,弘晖可真棒!”
因着柔则喜欢,这府里大部分的花卉都是玫瑰,自然落不了宜修旁边的空地,她这个庶妹虽然不亲,但她这个嫡姐可是不忍心叫她禁足时寂寞。
出不了门没关系,清风会送去花香;见不了人没关系,弘晖会送去‘关怀’。瞧,她可真是贴心。
弘晖凑到柔则身边黏黏糊糊的抱了一会儿,才故作正经的拍了拍自己的衣裳:“额娘我要去读书了。”
虽然柔则对于弘晖和胤禛都是动动嘴的关怀,但父子俩明显是很吃这一套的,不费劲就收获了两个好大儿,这日子也是很有盼头了。
对于后进府的格格们,根本不知道这大阿哥的真实身世。所以说起话来特别的好听。
“大阿哥可真孝顺,这母子连心,果然不是随便说说的。”
曹格格加一分。
“是呢,有福晋这样好的额娘,大阿哥自然是优秀的。言传身教可见是多么重要。”
冯格格也加一分!
柔则决定了,宜修不能一直关着,得叫她早上也来请安,听一听这些妹妹们的甜言蜜语。
说到做到,在下一个请安日,大家就看到了一脸阴郁,发髻染青丝的乌格格。
而曹琴默和冯若昭在夸了柔则和弘晖母子情深后便接了厚重的赏赐。自以为掌握了福晋喜欢听的话,请安时瞧着柔则的帕子上有个线条简单甚至有些凌乱的帕子时,相视一眼,知道又到了发挥的时候了。
“福晋这帕子瞧着稀奇。”
柔则给了冯若昭一个‘上道’的眼神。
曹琴默见状心里头稳稳的开夸。
“虽然线条不甚明朗,但充满了童趣呢。”
柔则笑了笑:“是晖儿画的第一幅画送给了本福晋,瞧着有趣儿,便叫人绣了下来。”
“大阿哥果然是至纯至孝的孩子,福晋好福气。”
宜修听的目露恨意,恨不得把柔则吃了。
她总算知道今日乌拉那拉柔则打的什么主意,她十月怀胎的儿子,如今认贼作母,还被教导的如此不务正业,果真不是自己的儿子,就不上心!
若是弘晖在她身边长大,不说三字经千字文,此时应该读四书了才是!
柔则果然耽误她儿子!
被暂时用银针封了喉咙的宜修满是对柔则的仇恨和对弘晖的恨铁不成钢。
明明在她肚子里时,读书都会有回应的孩子,如今只会四处乱跑,那双手明明应该握笔练字,却用来泼墨乱画,实在叫宜修痛心。
“可不是,弘晖阿哥不仅孝顺,对姐妹也有耐心呢,长宁总是惦记着大阿哥带她去摘花。”
宋格格这点很有发言权,她的大女儿夭折后,身子也跟着散了心气,若不是福晋仁善,怕是二女儿也是保不住的。长宁是福晋亲自赐名,只希望大格格福运绵长安稳宁静。
今儿乌格格出现在正院,宋格格的眼睛不错漏的盯着她,生怕她发疯,扰了福晋的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