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天策马疾驰,三百里山路昼夜不歇,黄尘滚滚中终于抵达青溪村。
村口石碑尚新,粗糙的“以民为镜”四字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他翻身下马,几步踏入村长办公室,几名监督人员早已在此候着,神情凝重。
“大人。”张监督迎上前来,将一叠账册递上,“这是从暗格里发现的旧账本。”
萧云天接过,指尖轻抚纸页,目光微沉。
那一页赫然写着:“某年三月,接收萧家旧镖局所捐药材三十车,用途待定。”
“用途待定?”他冷笑一声,声音如刀锋划破寂静,“可百姓等来的不是药,是毒。”
原来二十年前那场大饥荒,灾情最烈之时,萧家旧镖局曾倾尽所有,运送三十车珍贵药材至灾区,用于熬制药汤、救治病患。
可最终这些药材从未出现在任何赈灾名单上,百姓口中流传的,却是发放的药汤苦涩难咽、饮后腹痛不止,不少人因此丧命。
如今真相浮出水面——药材被调包,换成了劣质之物。
“是谁动的手?”他问。
张监督迟疑片刻,低声道:“账本上有标注,交接人署名‘萧氏’。”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萧云天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眸底寒意更盛。
“继续查。”
话音未落,一名亲卫急步而入,递上一封密信。
“大人,郭启传回消息,他在村里找到了几位当年幸存的老者,愿意出面作证。”
“很好。”萧云天嘴角微扬,却无半分笑意,“让百姓亲眼看看,他们曾经敬仰的萧家大小姐,是如何背弃誓言、陷害乡邻。”
他转身走向村中广场,那里竖立着一座临时搭建的监督墙,贴满了账目与告示。
此刻人群已聚,村民议论纷纷。
“听说萧大人来了!”
“就是那位让京城贪官都怕的人?”
萧云天登上高台,环视四周,缓缓开口:“诸位乡亲,今日我来此,非为立威,只为还一个公道。”
他抬手指向墙上那句“以民为镜”,沉声说道:“这四个字,并非空谈。它取自萧家祖宅旧基,当年萧大姐姐曾亲自立誓,若有一日百姓受困,必当倾力相助。”
人群中有人点头,也有人皱眉。
“可你们可知,她曾在同一块石头上写下承诺,却亲手毁了它?”
哗然四起。
萧云天不再多言,而是取出一把刻刀,在石碑背面郑重刻下几行字:
> “此碑取自萧家祖宅废墟,昔日赈灾誓言之地。今借其旧基,重树民心之镜。”
刻毕,他退后一步,望着自己亲手雕刻的文字,心中五味杂陈。
“郭启那边很快就会有更多证据。”他低声对张监督说道,“但在此之前,我们必须稳住民心,防止有人趁乱煽动。”
果然,次日清晨,监督墙上便出现一张匿名举报信,指责监督制度乃“萧氏阴谋”,并称“当年死于假药者皆因萧家内斗”。
张监督第一时间将信呈给萧云天。
“信纸的纤维……和萧大姐姐生前用的宣纸一致。”他神色凝重,“看来她的残余势力仍未消亡,甚至还在暗中操纵舆论。”
萧云天看着那封信,眼神冷冽如霜。
“既然她们还想玩下去,那就陪她们玩到底。”
他当即下令封锁全村,严查可疑之人,同时安排郭启秘密联络当年幸存的老人,准备召开一场公开听证会,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夜色渐深,村庄恢复宁静,唯有监督墙边仍有三两百姓驻足观看,低声议论。
突然,一道黑影悄然闪过。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石碑一角猛然炸裂,碎石飞溅!
人群惊叫,守夜的护卫迅速围拢过去,却发现现场早已空无一人,只留下一句血书般的警告:
> “萧家早该为当年饿死的百姓偿命!”夜色沉沉,碎石横飞的广场上一片混乱。
护卫们迅速封锁现场,百姓惊魂未定,议论纷纷。
萧云天缓缓弯腰,从满地碎石中捡起一块残片。
月光下,他指尖拂过那块断裂的碑角,忽然目光一凝——一抹暗红之中,竟夹杂着一点金属光泽。
他动作一滞,随即用力拨开碎屑,一枚锈迹斑驳的铜质暗章赫然显露出来,边缘刻着“萧”字,背面则是一个镖局特有的龙鳞纹徽记。
“这是……当年她私吞赈灾款时,藏在村长棺材里的证据!”萧云天声音冷冽,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人群顿时哗然。
“萧家大小姐曾私下转移药材账目,将三十车救命药换作毒草,致使数百灾民暴毙。此事被村长察觉后密报朝廷,却被她抢先一步,毒杀村长灭口。”萧云天扬起手中的铜章,“此章为旧镖局特制,唯有她手中才有一模一样的。”
张监督立刻上前接过,细细端详后脸色骤变:“大人说得没错,这确实是当年失踪的关键物证之一!”
众人震惊之余,更添愤怒。
那些曾经对“萧大姐姐”心存敬仰的村民,此刻脸上尽是错愕与悔恨。
而就在众人尚未从震惊中回神之时,一个更意想不到的变化悄然发生。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青溪村的村民们自发聚集到广场,开始修复破损的监督墙。
有人搬砖,有人抹灰,还有老人带着孙儿送来热粥和水壶,场面虽无号令,却井然有序。
“昨夜那碑裂了,但人心不能裂!”一位老者颤声道,“我们信的是真相,不是过去那一套假仁假义!”
就在众人忙碌之际,一名监督员突然停下手中的活计,皱眉盯着某户人家的院墙缝隙。
“等等。”他招呼同伴走近,指着墙缝中隐约可见的一物,“那是不是……一把锁?”
几人合力扒开砖块,果然取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锁。
锁面中央刻着一个清晰的“萧”字,锁芯处还残留着些许油污痕迹。
张监督闻讯赶来,接过铜锁仔细查看,眉头越拧越紧:“这……这不是二十年前镖局劫案中失窃的库房钥匙吗?当时整整丢了五把,这一把竟然在这里!”
萧云天接过铜锁,指尖摩挲着“萧”字,眼神渐深。
“看来,她的余党并未彻底清除,甚至可能就隐藏在这村里。”他低声道,“不仅如此,他们还在悄悄搜集当年的罪证,意图翻盘。”
“可问题是,”张监督迟疑道,“这锁为何会出现在普通村民家中?”
萧云天冷笑一声,目光落在那锁芯深处的雕纹上。
那是一种极为特殊的纹路,线条繁复却不凌乱,隐隐透出一种世家传承的手艺风格。
“我记得,赵有私心者的家传玉佩上,也刻着类似的雕工。”他缓缓道,“或许,这位村民不过是替人保管而已。”
张监督心头一震:“您的意思是……赵家祖上可能是那次劫镖案的同党?”
萧云天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将铜锁轻轻放在掌心,仿佛掂量着一段尘封已久的旧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