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的光斑在威尼斯镜面上碎裂成星。
林知夏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方,微信对话框里“临江仙·周六七点”的草稿泛着冷光。
傅母林知秋突然拽过她手,将她的指纹按在手机屏幕上:“现在发!发送键可比并购协议简单多了。”
林知夏望向威尼斯镜中的倒影,复刻赵玥的远山黛在暮色里晕开,竟与苏雨烟被汗水浸湿的眉型渐渐重叠。
“赵悦菲刚给我透露——”
傅母突然调出赵氏内部邮件,“秦慕雪正在策划《顾氏智脑背后的女数学家》专题。”
她放大苏雨烟在实验室的偷拍照,“等这期节目播出,你连穿旗袍的机会都没有!”
窗外突然掠过车灯,傅景烁的迈巴赫正驶入雕花铁门。
“景烁今晚要飞苏黎世。”
傅母抚平旗袍上的玉兰暗纹,“知宴的专机此刻正往反方向去新加坡。”
她将茶汤泼进玉石痰盂,“两个男人,两架飞机,追的都是同一颗北极星。”
机舱顶灯调至最暗档,顾知宴解锁手机时,陨石表带在真皮座椅上勒出细微的褶皱。
林知夏的微信安静地躺在对话框里——
“临江仙·周六七点”。
他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舷窗外云海翻涌如苏雨烟解不开方程时揉乱的草稿纸。
林知夏的消息又跳出来:“记得你最爱临江仙的香煎银鳕鱼”。
顾知宴抚过结痂的虎口,蜜桃香早渗进经纬。
他突然惊觉,自己竟记不起银鳕鱼该配勃艮第还是雷司令,却能清晰复现苏雨烟推导方程时咬笔杆的齿痕深浅。
“顾总,林小姐的预约需要......”
钟疏月轻声询问。
“转给陈默。”
顾知宴忽然解开两颗衬衫纽扣,喉结处的旧疤微微发烫。
当年林知夏用分手要挟他留在华尔街时,指甲也曾划过这里。
而今晨,苏雨烟在他调整马镫时无意识触碰这道伤痕,少女指尖隔着真丝手套擦过皮肤,比任何并购案更令他战栗。
钟疏月的声音再次刺破云层:“顾总,林小姐坚持要您亲自......”
“送她去年拍卖会看中的樱花胸针。”
顾知宴将染血的纱布缠回虎口,“用云邸宫AI管家账号发。”
他突然轻笑,“记得附上秦慕雪新节目的播出时间表。”
他看了眼林知夏的朋友圈。
最新动态是张哈佛图书馆旧照,他送的钢笔在虚焦处泛着冷光。
终是在对话框输入“工作事宜请联系钟秘书”。
舷窗外的云海翻涌如倒流的时光,他突然想起今日马场上——
当他佯装无意环住她调整缰绳时,少女后颈浮起的淡粉比樱花标本更鲜活。
当飞行地图显示还剩1小时航程,顾知宴把林知夏的聊天记录拖进加密文件夹。
二十年前他为她建的分类叫“未证定理”,如今重命名为“收敛域外的解”。
他招手要来毛毯。
羊绒织物上有缕蜜桃香,是苏雨烟前天打盹时蹭上的。
顾知宴将脸埋进这片柔软的暮色里,突然希望地球自转加速三万倍——
快些降落在京大锦华公寓9号楼下,快些见到那个总用解方程当借口偷看他伤口的姑娘。
云层下的苏雨烟正咬着笔帽改ppt,突然打了个喷嚏。
唐果扔来的泡面叉子撞翻枸杞茶,308室炸开的哄笑惊落了窗外三片梧桐叶。
谁也不知道,此刻三万英尺高空,有人正数着她论文里的标点符号计算归期。
半山御府客厅。
“你回国后,他可曾‘偶然’出现在你的滨江别墅外?可曾‘恰好’投资你负责的项目?”
傅母将顾家祠堂祭祖请柬按在珍珠堆里,“男人对旧爱的肌肉记忆,就像他到研发中心A区,永远下意识走实验室西侧楼梯——”
翡翠镯子撞出清响,“因为那是苏雨烟每日去茶水间的必经之路。”
林知夏的珍珠指甲深深掐入孔雀蓝丝绒沙发,手机屏幕上“工作事宜请联系钟秘书”十个字在眼底烧出裂痕。
傅母的手镯突然撞倒水晶烟灰缸,惊醒了油画里沉睡的希腊诸神。
“当年但凡你低过一次头……”
她将银茶匙插进拿破仑蛋糕,奶油溅上林知夏的chanel套装,“现在倒要学那些不入流的手段?”
林知夏抚过脖颈间与赵玥同款的珍珠项链,哑声道:“顾老夫人,真能绊住北极星?”
傅母突然展开卷宗,泛黄的族谱上浮现金漆字迹:“顾氏祖训,主母须持祖传翡翠翎管。”
她滑开手机,指尖点着照片里顾老夫人胸前的帝王绿吊坠,“苏雨烟颈间那块亚历山大变石,可不在顾氏传世珍宝名录里。”
林知夏忽然起身,落地窗倒影里,今日刻意模仿的远山黛眉,在暮色里竟显出几分拙劣。
古董座钟敲响七下,惊飞了窗外竹林的夜鹭。
林知夏起身抚过波斯挂毯上的双头鹰纹样——那是顾氏祖宅去年送来的新酒店开业礼:“姐,您该劝劝景烁,苏雨烟这样的女人......”
“你当真看不懂?”
傅母突然掀开平板,顾氏智脑官微的点赞记录瀑布般刷屏,“他这周刚撤了智脑项目里所有与G集团重叠的模块——”
她放大股权变更文件,“就为了给苏雨烟腾出独立实验室!”
林知夏突然扯断珍珠手串,浑圆的Akoya珍珠滚进波斯地毯经纬间。
傅母的翡翠镯子再次撞响茶几:“下月顾氏祠堂祭祖,你若是穿那套苏绣樱花旗袍......或许能让他想起苏黎世湖畔公园的樱花雨。”
手机震动的嗡鸣穿透宿舍的喧闹,苏雨烟瞥见屏幕上的“顾知宴”时,唐果刚塞进嘴里的晴王葡萄“啪嗒”弹到桌面。
林小满的薯片袋发出清脆的撕裂声,何穗的养生壶“咕嘟”吐出最后一个气泡。
“我在你楼下。”
顾知宴的声线裹着疲惫的沙哑,“方便借你十分钟讨论云栖农场的算法迭代吗?”
三个女孩扑向阳台的瞬间,楼下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顾知宴靠在慕尚车门上,白衬衫领口微敞,喉结处的旧疤在路灯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
林小满突然从阳台窜回屋内,帆布鞋在地板蹭出焦灼的弧度:“文学院那群小姑娘已经围了三圈!”
苏雨烟望向楼下,暮色中的顾知宴正接过某个学生的笔记本签名。
他右手无名指的疤痕在路灯下泛着淡金,钢笔划过的弧度与那夜教她调试质谱仪时如出一辙。
“您......不需要先回家休息?”
苏雨烟指尖无意识卷着睡衣的衣角。
顾知宴的轻笑混着慕尚车门的关闭声:“在新加坡看到你改良的灌溉模型,比咖啡因管用。”
“苏学姐!”
楼下传来清亮的喊声,“顾总说在等的人是你吗?”
苏雨烟听见楼下的骚动突然平息,顾知宴低沉的嗓音穿透孟夏夜:“抱歉,我在等北极星。”
电话挂断的余音还在耳边轻颤,唐果已拉开衣柜门。
月牙白旗袍静静垂落,珍珠扣泛着柔光。
“发梢还滴着水呢!”
林小满调高吹风机温度,蜜桃香的气息在暖风中弥散,“夜里风凉。”
水珠坠在真丝面料上,洇开几朵半透明的花。
何穗从苏雨烟抽屉里取出珍珠发夹:“顾总落地后直接来的......”
她看了眼养生壶显示的时间,“怕是还没用晚餐。”
“顾总!”
数院主任挤开人群,“关于您上周提到的校企合作......”
顾知宴的钢笔尖在邀请函上顿了顿,余光瞥见苏雨烟停在三步外。
他忽然将钢笔倒转,用尾端敲了敲车门:“合作细节可以问苏同学,她比我更清楚拓扑模型的核心参数。”
人群突然安静,数十道目光齐刷刷转向苏雨烟。
她耳尖泛起的淡粉比晚霞更灼人,却仍镇定开口:“顾氏智脑的伦理模块需要引入非欧几何......”
蝉鸣声里,顾知宴松了松深灰领带。
他的袖扣掠过车门把手时,一片银杏叶正飘落在苏雨烟发间。
围观的学生们屏住呼吸,看着这位商界传奇伸手。
“别动。”
顾知宴的指尖悬在她耳畔0.3厘米处。
苏雨烟倏然抬眸,蜜桃香混着他袖口的雪松尾调在鼻尖缭绕。
顾知宴摊开的掌心躺着枚樱花U盘,金属纹路与她颈间亚历山大变石吊坠的光晕悄然共振。
远处人工智能学院的女生突然轻呼,她们发现两人在暮色中的剪影,竟与顾氏智脑大厅那幅《数学之神》壁画惊人相似。
车门关上的瞬间,苏雨烟闻到车内淡淡的雪松气息。
顾知宴的指尖在方向盘上轻敲两下,导航屏幕亮起一片暖光。
“这几天——”
“你那边——”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
车厢内陷入一片温柔的静默,只余新风系统出风口的细微声响。
“要帮忙吗?”
低沉的嗓音裹着未散的倦意,在密闭车厢里激起细微共振。
苏雨烟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还攥着安全带扣。
顾知宴倾身的弧度像精心计算过,恰好停在呼吸可闻的距离。
他倾身靠来时,苏雨烟嗅到机舱残留的冷冽空气正被他的体温烘暖,化作阿尔卑斯雪松林在盛夏蒸腾的雾。
安全带被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拉过胸前时,苏雨烟屏住了呼吸——
他的发梢几乎擦过她的鼻尖,带着苏黎世湖畔的潮湿感。
“咔嗒——”
安全带锁扣嵌入的轻响惊醒了悬浮的时空。
顾知宴保持着倾身的姿势,左手撑在她座椅头枕的皮质纹路上,雪松香混着机舱空调未散尽的凉意,在两人呼吸间织就透明的茧。
“你......”
低哑的声线擦过耳膜,他的目光从她耳尖移向锁骨间晃动的北极星吊坠,“脸很红。”
“可能是......”
苏雨烟垂眸盯着他松开两颗纽扣的领口,那道她熟悉的疤痕此刻就在咫尺之间,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新风系统湿度……”
尾音被突然亮起的转向灯吞没,红色光斑在他们脸上切割出暖昧的边界。
顾知宴收回的手在真皮座椅上留下转瞬即逝的凹痕。
退回驾驶座时,他的西装袖口擦过她的手腕,带起一阵战栗。
引擎启动的嗡鸣中,苏雨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大得惊人,在膝头无意识勾画着克莱因瓶的拓扑结构,真丝旗袍下的膝盖微微发烫。
顾知宴的余光掠过她的小动作,嘴角牵起几不可察的弧度。
车载音响突然自动播放起一首钢琴曲——
是肖邦的夜曲,还是苏雨烟最常听的那首。
“你更新了......”
“同步了你的睡眠歌单。”
顾知宴截断她的话,右手掠过中控台调高空调风速。
肖邦的夜曲淌到第七小节,顾知宴的拇指突然按住方向盘加热键。
27.5c的暖意顺着真皮纹路攀上她小腿,惊醒了沉睡在旗袍开衩处的珍珠流苏。
“顾总......”
“知宴。”
顾知宴打断的时机精准得像调试过的机械臂,右手同时调暗仪表盘亮度。
暖黄光晕从她锁骨间的北极星吊坠漫开,将“顾总”二字蒸腾在潮湿的空气里。
霓虹穿过全景天窗,在两人衣褶间碎成星屑。
顾知宴突然偏头轻咳,喉结滚动时带着滞涩的摩擦音,像被揉皱的锡纸在暗处窸窣。
慕尚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渐轻,停在一处悬着“吴门人家”乌木匾的宅邸前。
两盏素绢灯笼在晚风里轻晃,暖黄光晕漫过门廊修缮一新的万字纹砖雕,惊醒了檐角铜铃旁栖着的白鹭。
顾知宴推开车门时,候在门廊的经理快步上前:“顾总,按您吩咐都备好了。”
顾知宴虚扶苏雨烟手肘跨过门槛。
穿过三重月洞门,太湖石堆叠的旱庭里缀着星点地灯。
苏雨烟望着回廊下的苏绣屏风,此刻被暖光映得莲叶上的露珠几可乱真。
八仙桌临窗支在藕花深处,雕花木窗外是摇橹而过的乌篷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