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夜空,林小满感到身体腾空而起,随即是剧烈的撞击。世界在那一瞬间陷入黑暗。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一个带着浓重苏州口音的女声将林小满从黑暗中拉回。她艰难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而关切的中年妇女脸庞。
\"这是哪里?\"林小满挣扎着坐起身,发现自己竟躺在一条狭窄的青石板巷子里,四周是白墙黑瓦的民居,远处隐约可见一座古塔的轮廓。
\"哎呦,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大晚上一个人倒在巷子里,要不是我出来倒洗脚水看见,你怕是要冻一宿。\"妇女伸手摸了摸林小满的额头,\"没发烧,就是脸色煞白。你是哪家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林小满低头看自己,顿时愣住了——她身上穿的是一件藏蓝色的确良衬衫和黑色长裤,脚上是老式塑料凉鞋,完全不是她记忆中那套职业套装和高跟鞋。更可怕的是,她的手机、钱包通通不见了。
\"我...我是林小满...\"她下意识回答。
\"林小满?\"妇女突然拍了下大腿,\"哎呀,是纺织厂新来的小林吧?厂里王主任说过这两天要来个新人,安排在巷尾空着的那个小单间。你怎么提前到了也没人说一声?\"
林小满彻底懵了。她明明是21世纪的建筑设计师,刚刚加班到深夜开车回家,怎么突然成了什么纺织厂的新工人?而且看周围的环境和人们的穿着,这分明是几十年前的景象。
\"阿姨,现在...是哪一年?\"她小心翼翼地问。
妇女奇怪地看了她一眼:\"1982年啊,姑娘你是不是撞到头了?走走走,先到我家坐坐,我给你倒杯热水。\"
1982年?林小满脑中轰然作响。她机械地跟着妇女走进一栋两层的老式民居,穿过狭小的天井,来到一间点着昏黄灯泡的堂屋。
堂屋里,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正在看报纸,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伏在八仙桌上画着什么,还有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在写作业。
\"老庄,这是纺织厂新来的小林同志,倒在巷子里了,我看她有点不对劲,先带回家来。\"妇女解释道,随后转向林小满,\"我是黄玲,这是我家老庄,在中学教数学的。这是我家老大图南,在上大学,老二筱婷,读初中。\"
名叫庄图南的年轻人抬起头,那是一张轮廓分明的脸,浓眉下是一双清澈而略带审视的眼睛。他看了林小满一眼,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又低头继续画他的图纸。
林小满的目光却被桌上的图纸吸引——那是一幅建筑草图,线条干净利落,构图严谨中又不失灵动。作为建筑师的职业本能让她不由自主多看了几眼。
\"小林同志,喝点热水。\"黄玲递来一个印着红双喜的搪瓷杯,\"你住的那间屋好久没人住了,得收拾一下才能睡人。今晚你先在我们家将就一晚吧,明天我帮你一起收拾。\"
\"谢谢黄阿姨...\"林小满感激地接过杯子,温热传递到掌心,她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发抖。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庄老师!你们家又把煤炉子放在过道里了!这公共地方是大家共用的,不是你们一家的!\"一个尖锐的女声穿透薄薄的木门。
庄父皱起眉头,黄玲则叹了口气:\"又是宋家嫂子...\"
庄图南放下笔,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我去挪。\"
门一开,林小满看到外面站着一个烫着卷发、穿着花衬衫的中年妇女,正叉着腰气势汹汹。她身后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眉眼间带着几分痞气。
\"哟,这是谁啊?\"卷发妇女看到林小满,眼睛一亮,\"庄老师家来客人了?\"
\"纺织厂新来的小林同志,以后住巷尾那间。\"黄玲简短介绍。
\"新邻居啊!\"卷发妇女立刻换上一副笑脸,\"我是宋家婶子,这是我儿子向阳。小林同志有空来我家坐坐啊!向阳,快打招呼!\"
那个叫向阳的年轻人直勾勾地盯着林小满,咧嘴一笑:\"小林同志好。\"
林小满被看得不自在,微微点头。庄图南不动声色地侧身,挡在了她和宋向阳之间。
\"煤炉子我挪好了,宋婶。\"庄图南的声音平静中带着不容置疑,\"不过明天厂里要来检查防火,您家堆在楼梯间的那些纸箱最好也处理一下。\"
宋婶脸色一变,正要反驳,庄父咳嗽一声:\"好了好了,都这么晚了,大家早点休息吧。小林同志今天不舒服,需要安静。\"
宋婶撇撇嘴,拉着儿子走了。庄图南关上门,林小满注意到他轻轻摇了摇头。
\"见笑了,\"黄玲对林小满说,\"咱们这小巷子房子挤,家家户户难免有些摩擦。尤其是宋家,儿子要结婚没房子,整天盯着公共空间打主意。\"
林小满点点头,突然一阵眩晕袭来,她扶住桌子才没摔倒。
\"小林同志脸色真的很差,\"庄父推了推眼镜,\"图南,你去把阁楼收拾一下,今晚让小林同志睡那里。筱婷,去把我上次感冒喝的姜糖拿来。\"
庄图南默默转身上楼,那个叫筱婷的小姑娘则乖巧地跑去翻柜子。林小满感激地看着这一家人,心中五味杂陈。
她抬头望向窗外,一弯新月挂在黑瓦之上。1982年的苏州小巷,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世界,她究竟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又要如何生存下去?
阁楼上,庄图南默默铺好被褥,回头看了一眼扶着楼梯艰难上来的林小满。四目相对的一瞬,林小满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好奇,仿佛在问:你是谁?为什么你的眼神如此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