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侍郎府。
罗浮阳正于书房中处理公务,窗外隐隐传来的喧哗声越来越大,搅得他心烦意乱。
他皱着眉,刚想吩咐随从出去查看,书房门“砰”地一声被撞开。
只见素来沉稳持重的管家脸色惨白如纸,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衣冠不整,上气不接下气。
“老……老爷!出事了!外头……外头……”
管家指着大门方向,舌头仿佛打了结,语不成句。
罗浮阳见他如此失态,心中“咯噔”一下,但面上仍强作镇定,厉声呵斥:“混账东西!何事如此惊慌失措?成何体统!”
管家被这一喝,反而更急,也顾不得许多,忙解释道:“老爷!咱们……咱们罗府被……被百姓给团团围住了!是过来闹事的……”
“什么?!”
罗浮阳猛地站起,还带倒了身后的椅子。
“闹事的百姓?他们为何围我罗府?我罗浮阳自问为官清正,从未苛待治下!”
他心中惊疑不定,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
管家大口喘着气,终于将打听到的原委和盘托出。
“是大少夫人!前几日在城郊官道,大少夫人的车驾险些撞翻一梁姓人家的马车,非但不赔礼,反而仗着带了三十多个身强力壮的家丁,将对方一家老小,硬生生强摁在冰天雪地里殴打凌辱!那梁家,老的已是年近古稀的妇人,小的是个一岁多的稚童!大少夫人她……她逼着那白发苍苍的老妪给她磕头认错,这才扬长而去!这事……这事如今已传遍了整个京城!百姓们义愤填膺,都堵在咱府门口,说是要……要讨个说法啊!”
罗浮阳听完,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脸色瞬间由红转青,再由青转黑,如同暴风雨前的天色。
他气得浑身发抖,猛地一掌拍在书案上,震得笔墨纸砚齐齐一跳,官威尽失,破口大骂。
“这个蠢妇!毒妇!她是嫌我们罗家祖坟冒青烟了,日子过得太舒坦吗?!竟敢在外头做出这等人神共愤的勾当!”
管家见他暴怒至此,吓得一哆嗦,但更可怕的话还在后头。
他闭了闭眼,像是豁出去一般,用尽全身力气喊道:“老爷!那……那被大少夫人欺辱的梁姓人家……是……是当朝皇贵妃娘娘的外祖家!!!”
“轰隆——!”
如同九天惊雷直接在头顶炸响!
罗浮阳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眼前彻底一黑,双腿一软,高大的身躯竟直挺挺地向前栽倒下去!
“老爷!”
管家惊呼一声,反应极快,猛地扑倒在地,用自己的身体垫在了罗浮阳身下。
旁边伺候的丫鬟小厮也吓傻了,慌忙冲上前七手八脚地将两人搀扶起来。
罗浮阳被人架着,脸色灰败如死人,嘴唇哆嗦着,似不敢相信。
“皇……皇贵妃的外祖家?你说那个孽障欺辱的……是皇贵妃的外祖家???!!!”
管家艰难地点了点头。
“孽障!!!”
罗浮阳猛地挣脱搀扶,在书房里来回疾走。
“人呢?那个祸害现在何处?!给我把她押来!立刻!马上!老子要亲手掐死她!”
管家颤声回禀:“老爷,大少夫人她……她不止欺辱了皇贵妃娘娘的外祖家,今日在玲珑阁,她还……她还当众骂皇贵妃娘娘是穷酸货!被娘娘当场下令,掌掴一百!此刻……此刻还在玲珑阁门前罚跪,两个时辰未满……娘娘还下了口谕,待她跪满时辰,即刻移送京兆府衙门问罪……”
冲撞贵妃?掌掴一百?当街罚跪?还要送官?!
罗浮阳再次踉跄一步,扶住书案才勉强站稳。
他在官场沉浮多年,自诩能左右逢源。
可此刻,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灭顶之灾,手脚冰凉,如坠冰窟。
那个蠢妇!她惹谁不好?偏偏要去惹那位宠冠六宫、膝下育有两子一女、地位形同副后、甚至比中宫皇后更得圣心的皇贵妃?!
温家本就因当年儿女亲事被刘紫璇搅黄而对罗家心存芥蒂。
天知道当年他与妻子儿子都不愿接纳刘紫璇入门。
要不是……要不是……
哎,糟心的往事不说也罢。
如今新仇旧恨叠加,又牵扯上皇贵妃至亲受辱……他这顶侍郎的乌纱帽,乃至罗家满门的富贵前程,恐怕都要断送在这个毒妇手里了!
他颓然地滑坐在椅子上,声音沙哑干涩,带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显儿呢?他现在何处?”
管家连忙回答:“回老爷,大少爷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就赶往文国公府了!”
文国公府!对!
罗浮阳死灰般的眼中骤然迸发出一线微弱的光芒,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刘秉文!他可是陛下的救命恩人!
有这份天大的恩情在,或许……或许刘家能求动皇上网开一面?罗家……还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