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刺客前赴后继，一眼望去如进幽林，鸦鹊遍地。
血溅了周济满袖，他眼眸锐利森冷，细长手指夹着骨扇，鲜血不断从薄刃淌下。
“杀！”
刺客齐齐出动，刀剑近在咫尺。
烈空骤起暴怒声，镇压全场。
“护驾！”
蓝衣厂卫手持长刀从天而降，弓箭手凌空三箭齐发，轻骑披着铠甲踏尘来，不过眨眼功夫刺客全军覆灭。
严冬一挥手，群出的锦衣卫开始打扫现场。
一盏茶功夫满地鲜红消失，那群被歼灭的刺客也跟着没了。
若非空气里若隐若现的血腥，很难想象刚才发生过血战。
“督公。”
李三搀扶着小皇帝出来，他内心那个激动啊。
天呐，他竟然有朝一日保护了皇帝！
说出去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
周济一笑眸色格外清澈，与方才截然相反。
他抬手一个动作，小皇帝缩脖子避开，眼里满是惊恐和茫然。
周济按住小皇帝肩膀，抬手用袖子擦掉他脸上的血迹，随后拍拍小皇帝脑袋，说：“别怕，你是皇帝。”
锦红衣袖在小皇帝鼻端拂过，浓郁的血腥直钻鼻孔，刺激着他胃不断抽搐。
“唔……”
周济若无其事的收回手，眼底闪过畅快。
“去查，本督倒要瞧瞧是谁不想活了。”
他说这话时满脸笑容，小皇帝却看的心里直发虚。
“陛下，又不是您刺杀的臣，您怕什么。”
周济似笑非笑说了这么一句，扭头让李三重新驾车。
小皇帝咬紧唇瓣，若是他要刺杀周济，周济——想到刚才血腥的一面，他也一定会毫不留情的...杀了自己吧。
江鹤楼，小皇帝跟在周济身后像个鹌鹑。
两人直接上二楼，挑了个临窗的包厢坐下。
“哎呦，贵客至，真是有失远迎呢。”
周济转头，长的像善财童子一样的富贵公子过来，他鞠礼道：“小民墨行珠，见过督公。”
“墨行珠？江鹤楼的东家。”
周济抬高手臂，衣袖铺散在桌上，有一片色比较深，散发着血腥味。
墨行珠圆脸喜庆，他听周济认出自己，笑的眼睛都快没了。
“督公好记性，小民可真是千年等一回，终于把督公您给盼来了。”
“难得督公赏脸，今个中秋，也给小民一个孝敬您的机会，全当是小民求平安，望您别嫌弃。”
周济不是个贪人，也不想无缘无故承人情。但见这墨行珠说话行事讨喜，有几分眼缘，就道：“且安排吧。”
“哎，好嘞。”
墨行珠满脸欢喜下去，脚步都轻快起来。
小皇帝偷看一眼周济，端茶的手抖的叮当响，顿时更害怕了。
等了半晌没听见动静，他抬头就看到周济望着外面景色，这才松口气。
“你们知道吗？刚才我来的路上，见到周督公被刺杀，那场面简直血腥的很。”
“周济？怎么样，他死没死？”这人问的满含期待。
“没有。周督公武功不弱，东厂来的十分迅速，刺客全军覆灭一个没留。你们是没瞧见，脑袋满地溜，鲜血淌的一脚深，哕，不行，一想就恶心。”
周济静静听着，心情愉悦起来。
沈清臣独坐在凭栏处，耳边人说的都是周济血腥暴力的话，他却想起刚才看到的，心里生出忌惮。
这种忌惮从前有，却远不如现在深。
现在的东厂，比李德禄时更可怕。
而周济，远比李德禄更难对付。
李德禄缺点念旧，不然也不会被设局毒死。
周济看着无欲无求，且身边没什么好友，就算有那么几个近点的，也是保持着‘利’的关系。
利来，缘聚。
利去，缘散。
小皇帝受了惊吓，随意吃点东西就蔫蔫的上榻睡下。
再次醒来，是被突然炸开的声音惊醒。
他趴在榻上，两只眼睛映满闪烁的烟花。
窗外欢呼声，满城和乐。
外面烛火未点，灯光、月光侵泄满地。
围栏上趴着一道身影，酒壶被打翻，琥珀色的酒液一点点落下，濡湿一大片衣摆。
“周济？”
小皇帝诺诺的移步过去，脸上还带着几分怯意。
“醒了？”周济嗓音有些哑，他皱了皱眉：“醒了就回宫吧。”
小皇帝刚要开口，就被隔壁一群人欢呼声打断。
等安静下来时，周济已经转过头去，只留下一个孤冷的背影。
“陛下。”
小皇帝满眼失落，转身跟着严冬回宫。
他走出江鹤楼，天空炸开一朵烟花，回头望着二楼，却只看到模糊的身影。
一墙之隔，满室人在同聚。
隔壁的周济独影一人，瞧着就可怜。
“咦？”
小皇帝眨眨眼，踮起脚仔细看，“严冬，那是不是沈大人？”
严冬随着方向看过去，第三间包厢里，沈清臣端坐窗台，似在一人下棋。
“嗯，瞧着是。”
黑暗里，小皇帝浮现顽劣的笑：“你去帮朕办件事，不然朕不回去。”
严冬视线横扫二楼，隔着一间喧闹的包厢，两边是孤冷的当朝权臣。
“你确定，是周督公邀请我？”
严冬肯定的道：“是，沈大人，请。”
沈清臣满心疑狐，朝中事翻来翻去，也没发现有值得周济下套的地方。
踏进包厢，四下无灯，借着月光看到窗边人。
“周济？”轻唤一声，无人回答。
空气里弥漫酒香，沈清臣缓步走近，明暗灯光交织下，周济侧着脸庞紧闭双眼。
很快他就皱眉：“臭死了。”
酒味混合着鲜血，周济也不知道换个衣服。
转身向外走，几步之外停下，艳红的木芙蓉从眼前盛开，勾的他心底升起好奇。
那日，看错了吗？
“周济？”
沈清臣低声唤，他压低身子靠过去。
周济呼吸平稳，纤长的睫羽落下大片暗影，乌发倾斜在围栏上，细长的脖颈露出一截。
凝望许久，沈清臣探手过去，指腹贴上衣领，温热的气息从指尖传到心口，不由呼吸一紧。
“沈大人。”
声音绵软，咬字极轻。
猛一听，似情人呢喃细语。
沈清臣目光偏移，周济那双漂亮的眼，正勾着一抹红瞧着他。
“有个虫子。”
沈清臣淡定自若的收回手，轻咳一声缓缓后靠在窗边。
周济似相信了，他轻笑一声，探身靠过去：“沈大人想看什么，告诉本督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