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出去透透气......”她扶着冰凉的门框，声音虚弱，脚步虚浮得如同踩在棉花上。
“嗯，好。”一直安静旁观的兰淼应声上前，动作轻柔地将云墨进门时脱下的羊绒外套披回她肩上。
指尖细致地拢紧领口，掩去了那片引人遐思的暧昧红痕。她的举动无声却充满体贴，眼神温和，带着不言而喻的理解。
云墨抬眸，对上兰淼安抚的目光，勉强牵动嘴角，回以一个无力却感激的微笑。兰淼亦报以浅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一切尽在不言。
这也让云墨对这位兰淼姐姐的印象，出奇的不错。
......
推开酒吧厚重的隔音大门，酒吧内狂躁的声浪瞬间被剥离，如同沉入深海。
冬夜的凛冽寒风裹挟着细密的雪粒子扑面而来，激得云墨一个寒噤，混沌的头脑似乎被这冷意刺穿，清醒了一丝。
她脱力般靠在冰凉的路灯杆上，仰头望向平安市冬夜如墨色绒布上缀满碎钻般的璀璨夜景，深深吸入一口清冽到肺腑的空气，试图冲刷掉残留在口鼻间的酒精浊气与包厢里的憋闷。
掏出手机，屏幕冷光映亮她虚弱的小脸——23:17！
糟了！
柳妈特意叮嘱她晚上回家前要去拿那份“调理肠胃、滋补身体”的中药方子！
可现在呢？自己不仅鬼使神差地跑到酒吧，还混到深夜，弄得一身酒气......
顶着苏沐兮这副“自律、懂事”的壳子，这要是被柳妈撞见、闻到......他那苦心经营的好儿媳形象岂不是瞬间崩塌？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老妈还让自己调理肠胃，自己这又熬夜又喝酒的......太不像话了......
一股强烈的烦躁和自责如同冰冷的藤蔓缠上心头，比刚才那阵生理性的恶心更让人窒息。
她懊恼地踢了一脚旁边的路灯杆子，却踹得自己生疼，“呀.....疼疼疼.....”
现在无人可欺的云墨，只觉得心中一团火无处发泄，随后扫过人行道上几颗被行人踩得灰扑扑的小石子。
虽然有点窝囊，但只能迁怒于此了。
最终目光锁定其中一颗稍小的。
泄愤似的，云墨两步上前，抬脚就朝那颗石子狠狠踹去。
然而，她高估了自己被酒精麻痹的平衡感，更低估了雪后地砖上那层薄冰的险恶。
鞋底打滑的瞬间，重心如断线的风筝般失控。
“哎呀——！”
一声短促的惊呼，云墨整个人以一种极其笨拙的姿态向后仰倒，“噗通”一声，结结实实、毫无缓冲地跌坐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脚踝处传来清晰的、被扭到的钝痛，“嘶....哎呦.....”
她痛得蹙紧眉头，下意识伸手去揉搓疼痛的脚踝。
可下一秒——
“噗嗤...”
“哈...”
周围立刻响起几道压抑不住的、带着看戏意味的闷笑声。酒吧门口正是人流如织的时刻，进进出出的红男绿女纷纷侧目，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她这出猝不及防的“平地摔”上。
云墨摔得尾椎生疼，脚踝刺痛，更被四面八方投来的、混杂着好奇、戏谑和一丝怜悯的目光炙烤得无地自容，从耳根到脖颈瞬间红透，羞愤得恨不得当场挖个洞钻进去。
【太丢人了！叶云墨！你还能更丢人一点吗？】
内心哀嚎震天。
她挣扎着想撑起身子，可别扭的姿势加上脚踝的不适，竟一时狼狈地僵在原地。
“......”
就在这社死值爆表的顶点时——有一道清朗的笑声，毫无顾忌地在她身后响起，好像完全不怕得罪云墨这个人一样。
这笑声穿透了酒吧门口的低语和闷笑，在清冷的雪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云墨羞愤欲绝，下意识地想回头瞪那个幸灾乐祸的家伙一眼。可这笑声......怎么越听，越觉得......那么熟悉？
她甚至顾不上起身的狼狈和脚踝的疼痛，急切地、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扭过身体，循着那笑声的源头，艰难地抬起头——
雪地里，路灯下，苏沐兮就立在那里，细小的雪花如同被揉碎的星光，无声飘洒。
他身姿挺拔如松，裹着一件线条利落的黑色长大衣，双手随意地插在大衣口袋中。
大衣下隐约可见熨帖合身的深色西服，完美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衬得他身量愈发颀长。西服领口微敞，露出一线雪白挺括的衬衫领。
他冷玉般的肌肤在寒夜与灯光的交织下，泛着一种近乎冷玉的质感，下颌线清晰而冷峻。
几片雪花悄然落在他鸦羽般的墨发上，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晶莹的微光，如同为他发梢撒上了一层糖霜。
此刻，他正微微歪着头，那双总是盛着星子碎光的眼眸弯成了愉悦的月牙，笑声虽已止住，嘴角却仍噙着未散的笑意。
时间，仿佛被这飘落的雪花冻结了。
酒吧门口的喧嚣、路人看戏的目光、脚踝的钝痛、摔跤的羞耻......所有嘈杂与不适都如潮水般急速退去，消弭无形。
云墨呆呆地跌坐在地，仰望着路灯下、雪幕中那个清冷矜贵、耀眼得如同从画中走出的少年。
她先是惊讶于自己壳子的俊美，可回过神来，却感觉这具身体已经失控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攫住了她。
悸动如野火燎原。
大脑彻底宕机，所有的思考能力被这强烈的视觉冲击碾得粉碎。
只剩下胸腔里那颗心脏，在疯狂地、失控地擂动，撞击着肋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脏泵出，瞬间席卷四肢百骸，烧得她脸颊滚烫，连耳根都仿佛要滴出血来。
什么尴尬，什么丢人，什么脚疼，什么中药......统统被这突如其来的、排山倒海般的悸动碾得灰飞烟灭。
她只知道，自己的呼吸......停滞了。
这里很嘈杂，人来人往。
这里很安静，只剩下路灯下那个身影，和他眼底映出的、狼狈又失魂落魄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