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击完数轮之后,姜远上前查看木靶,见得五十丈远的木靶上,铁砂密密麻麻的嵌入木板之中,有些还穿透了木板。
但七十丈远的木靶上,铁沙就稀稀拉拉了,中靶的甚少,且穿透力大减。
百丈外的木靶,只能说光洁如新。
姜远自语道:“使用铁沙的射击距离,七十丈是极限了,这个效果还行。”
姜远对这个结果还是很满意的,相较于短火枪,长火枪的射程翻了两倍有余,而且更精准。
但之所以达不到百丈,应该是火药燃烧不充分,弹丸又是细铁砂的原因。
利哥儿见姜远摸着下巴蹲在木靶前不言语,扛了火枪奔过来,也装模作样的查看:“乖乖,真厉害,这堆铁砂打人身上,那不得成马蜂窝。”
姜远拍了一下利哥儿的脑袋,笑道:“这才哪到哪,铁砂拿来打鸟还行,杀敌就差了点。”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利哥儿眼珠一转:“姐夫,等会咱们去林子里打野鸡吧。”
姜远骂道:“滚一边去,今日让你学这东西,不是让你拿来打野鸡的!你若敢拿这东西出来招摇,我送你上高原!”
利哥儿讪讪笑了笑:“我就是开个玩笑,哪能拿这宝贝去打野鸡。”
姜远瞪了一眼利哥儿,也不再理会他,回到队列之中,下令道:“全体换大药包和铅丸,目标百丈外的木靶!”
一众老兵试了几轮后,已然得心应手,闻言立即换上了铅丸,与大药包。
上官沅芷与黎秋梧是女将,侍弄起兵器来,比老兵们动作还快,很快便装填完毕了。
小茹就不行了,她本就柔弱,这火枪重达十斤,刚刚放了几枪,被震得手臂发麻,眼睛也被烟熏出了泪。
此时听得让换大药包,说不得会被后坐力给震倒,但姜远让换,她又不肯示弱,也跟着换。
姜远上得前去按住小茹的手,笑道:“茹儿,你学会使就行,别弄了,小心伤着。”
小茹却道:“妾身正是因为柔弱不会武艺,才更要学这东西,妾身没事的。”
姜远见小茹坚持,便搬来一个木樽:“那你将火枪架在这上面,人趴下,双脚顶住地面…”
小茹依言而行,换了大药包后,将火枪架好,按姜远教的趴在地上。
至于其他人,都得端着火枪站着,为以后的三段击打基础,也就是传说中的排队枪毙术。
又是一阵枪响,烟雾缭绕而起,人在其中似要成仙一般。
大药包的威力翻了倍,使的又是铅丸,近距离的木靶应声而断,木屑翻飞,百丈外的木靶仍然丝毫无损。
百丈的距离确实远了些,没人上靶是正常的,姜远便又让再试。
又射得十几轮,百丈外的木靶上终于出现了一些小孔洞,看其弹孔的形状,铅丸所能达到的距离,远不止百丈。
火枪其实非常简单,但因为使用的是黑火药,不仅烟大,枪管里的残渣还多。
姜远让人用通条绑了小布条,沾了醋伸进去清理,大约每开二十枪就要清理一遍,实是有些麻烦。
姜远看着手忙脚乱清理枪管的众人,暗叹一声:这长火枪威力倒是可以了,若是上了战场还是有很多问题,单清理枪管就是个大麻烦。
其他人却并没有姜远的那些烦恼,这长火枪威力如此之大,比弓箭好使的多,稍加练习便会,不像弓箭要常年练习,实是大杀器。
上官沅芷见得姜远脸上喜色不多,问道:“夫君,您怎么了?”
姜远叹了口气,却是答非所问:“明日就让人开窑烧玻璃!”
上官沅芷一愣:“夫君说的是烧琉璃吧?咱大周人只会烧琉璃瓦,夫君烧那东西干嘛?”
姜远摇头道:“我说的玻璃,是那种完全透明的玻璃,不似琉璃瓦,更非西域那种半透明的琉璃。”
上官沅芷讶然道:“完全透明的琉璃?怎么可能?”
姜远笑道:“怎么不可能,为夫啥不会。”
上官沅芷闻言咯咯直笑:“那倒是,我夫君乃大周第一格物才子嘛。
您若能烧出完全透明的琉璃,咱们家就发财了。”
姜远点了点上官沅芷的鼻子,打趣道:“你什么时候像小茹一样财迷了?”
上官沅芷嗔道:“不是为妻财迷,如今依附咱侯府吃饭的,多达数千人,以前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现在哪里不要花钱。”
姜远笑道:“我造那玻璃,一是换钱,二是为了这火枪。
咱们现在用的这东西,还是太差。”
上官沅芷正色道:“这火枪已极好了,射程达百丈之外,威力又极大,穿铠甲都未必挡得住。”
姜远摇摇头:“你说的没错,但装火药还是极为麻烦,而且火药也要改进,不然残渣太多,放不上几枪就要清理枪管,于战场不利。”
上官沅芷很是好奇:“那和造玻璃有什么关系?”
姜远答道:“关系大了,玻璃可以用来制瞄具,能让火枪打得更准,别说用在火枪上了,就是看月亮上的月宫都没问题。”
这话说得就有些太大了,上官沅芷怎会信这个,嘴上却笑道:“真的?您到时候看看月宫的仙子美不美。”
姜远哈哈笑道:“那肯定要看看。”
上官沅芷伸手掐住姜远的胳膊,怒道:“你还真想看啊!你如今有三个妻妾,还不够么!”
姜远呲牙咧嘴连忙求饶,上官沅芷也不是真生气,提着火枪又去瞄木靶去了。
姜远却是摸着下巴沉思,他想烧玻璃并非是只想弄望远镜与挣钱,他想弄出些实验用的烧杯来。
有了烧杯和玻璃管,他就有法子制出浓硫酸,有了浓硫酸,就能弄出雷酸汞,便可拿来造子弹底火。
姜远虽然有把火枪火药交给赵祈佑的打算,但心里却是还想着留一手的。
这也是姜远让章老七先停造火枪的原因,这东西还得改。
只要有了雷酸汞,姜远就可以制作出后发火的撞针式枪械,这种后击发的火枪,将能更快装填与击发,也更防雨雪。
让大周的科技领先他国,这是为大周着想;让科技领先赵祈佑,则是为自己着想。
人都有私心,姜远不是圣人,也不例外。
一众人在深山里试枪,直到天黑才罢,姜远让文益收与三喜将长火枪归拢了后,全部锁进侯府的库房中。
这让利哥儿很是失望,他原本以为姜远会给今日去试枪的人,每人都发上一支。
谁料只玩了一下午,还没过足瘾,姜远就将火枪入库谁也不准碰了。
姜远也不理抱怨的利哥儿,吃了晚饭后,逗了逗儿子,与妻妾温存等事,也不必详言。
第二日一早,姜远便让小茹寻了数百民夫,一队往壮元溪瀑布处开挖动工。
另一队,则在酒坊边的空地上搭建厂房筑玻璃窑。
转眼又是半月有余,时已至腊月初三,还有二十天便是赵祈佑登基的日子,各国的使者也陆陆续续的进了燕安。
赵祈佑很是忙碌,既要处理国事,又要接见各国朝贺的使节。
北突使节图门又到了燕安,这次图门低调了许多,没有在燕安城中嚣张跋扈的吆五喝六了。
但在朝见赵祈佑时,又提出和亲之议,这回倒没说什么谁为兄谁为弟的话了,只说两国即已通商,为好上加好,不如通婚。
赵祈佑想也没想,便一口回绝,并言:“大周之公主,岂能嫁与蛮邦!”
这话惹怒了图门,扬言若不同意,便断绝商路云云。
朝中的大臣们也态度不一,通商带来的好处太多,尝到了甜头后,谁愿意放弃。
若北突断绝了商路,最先损失的是门阀勋贵家族的利益。
于是乎,朝中分成两派,以中书令荀封芮为首的一些官员,赞成和亲。
以门下省侍中的西门楚,户部张兴等人则坚决反对。
一时间吵得赵祈佑头疼不已,奈何姜守业与上官云冲闲赋了,再没有人能独压朝堂了。
赵祈佑有心想要让姜守业复出,但奈何,让姜守业闲赋是太上皇的决定,他刚临大位,岂敢轻改。
而党西,来使之人却是姜远的老朋友格桑.仁次,他除了来贺喜以外,还带来了四五十个党西贵族子弟,要求进大周国子监求学。
对于此事,鸿帝与赵祈佑、姜远早就商议好的,倒也不难办,只待明年开学后塞进国子监就行。
燕安城中吵吵闹闹,姜远也没闲着,玻璃窑与水冲压坊都以极快的速度建成。
水冲压工坊倒还好说,一个冲压机难不倒姜远,难住他的恰恰是他以为比较简单的玻璃。
若是制作平面玻璃也还好,姜远已试制出了许多。
当上官沅芷与黎秋梧、小茹等人,见得这透明得像空无一物的平面玻璃时,惊得直呼宝贝。
姜远用水银涂了玻璃,立马就成了镜子,比铜镜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但若是想制出玻璃瓶与玻璃管,那就难了些,这玩意需要吹,很是考验技法。
姜远光着膀子,在作坊中拿着竹筒与铁管拼成的管子,与工匠们一边研究一边吹玻璃。
吹得数日下来,姜远只觉自己的脖子似乎都粗了许多。
“慢点转,待得我吹时,你再动!!”
姜远拿着铁管涨红了脸吼叫着,此时全然不是什么侯爷,工匠似乎也忘了他的这个身份。
几人围着旋转铁架时常呼来喝去,眼里只有玻璃,已达忘我之境。
姜远长吸了一口气,看着炽热半粘稠的玻璃流体已缠上旋转铁架,脸红脖子粗的不停的吹气。
随着气体的导入,姜远一边转动着导气铁管,一个拳头大小的玻璃瓶逐渐成型。
“呼…成了!”
姜远强撑着吹气带来的昡晕之感,终于吹出了一个完整的玻璃瓶。
待得玻璃瓶完全冷却后,姜远小心翼翼的将其取下,见得并无瑕疵,不由得放声长笑。
一起侍弄的工匠们也乐不可支,巨大的成就感袭遍全身。
一件宝贝在自己手中诞生,换作任何人都会激动不已。
什么西域琉璃,与眼前的这个玻璃瓶比起来,都是一堆垃圾。
姜远更为高兴,有了纯净的玻璃,大周的工业又将再上一层楼。
“赏,都赏!尔等就照刚才我的方法吹制,吹出各种形状的,什么坛子罐子,都给我吹!”
姜远抹着额头的汗水,大手一挥就赏钱。
几个工匠连忙躬身谢礼,喜滋滋的接过赏银,每人十两,这不算少了。
姜远从激动中冷静下来,看着这几个工匠,脸色严肃起来:“尔等不可将此间事往外言说,更不能将废弃的玻璃片带出工坊!
本侯能赏你们,也能要了尔等的命,尔等也不想牵连家中老小吧。”
工匠们这才从喜悦中回过神来,连声道:“小的们定然严守此事。”
姜远点点头:“那便好。”
姜远这么吓唬这些工匠,也是迫不得已。
要知道西域来的琉璃,哪怕是一小片毛玻璃都价值不菲,而这作坊中尽是碎玻璃,但每一片都透明无杂质。
随便拿出去一片,定然成为宝物,姜远不得不防。
玻璃这东西,过得不久定然成为白菜价全民普及应用,但在此之前,姜远要先将大周的富人收割一波,这钱不挣白不挣。
待得玻璃制品烂大街时,姜远就把方法公开,让那些有钱人哭去吧。
姜远警告了一番,还是不甚放心,又让老熊与左千亲自守住工坊,所有下工的工匠,都得搜身,以防万一。
就在姜远拿着玻璃瓶看来看去时,胖四急急匆匆来报:“少爷,齐王…不,陛下来了,让您速去见他。”
姜远一愣,赵祈佑怎得有空来鹤留湾?莫非又遇上难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