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远带着三喜与老熊紧急赶回漕运司衙门,立即安排三喜带着人去征船。
渔夫的船说好征也好征,拿刀枪指过去,谁敢不给?
但姜远怎会干这等事,每一条渔船都关乎着一个渔民之家的生计。
于是便选了个折中的法子,那就是租船。
每艘渔船看大小定价,最差的舢板,五日使用费二两银子,大一点好一点的,最高五两。
若租用期间,船只损坏,照价赔偿,赔新的。
三喜带着人在附近几个渔村一番转悠,却发现想租船极难,因为渔民根本不信有这等好事。
漕运司衙门是什么德行,这些渔民哪个不知,谁人不晓,船到了他们手里,那岂不是老虎借猪?
三喜等人也很是无奈,渔民们还并不知晓漕运司衙门换人了,心有防备也是正常。
幸好三喜出去时带了大量的银子与一个账房,有愿租借船只的,当场画押,马上支付全额拿租金。
这一招果然好使,再者三喜等人又厮文有礼,一些渔夫将信将疑的就租了,真的马上就收到了银子。
这年头,租船五日就能得二两银子,比打渔强多了,真金白银拿到了手,哪还再有怀疑,渔民们一改先前之态,争相将船租了出来。
渔民们也有考量,即便这些衙差不给租金,强行划走渔船,他们也无可奈何,能收到租金就是大喜事了。
这番操作下来,三喜在附近租了三十几条渔船,也堪堪够用了。
姜远租了几十条船,银子花出去丝毫不心痛,这些钱都是何允谦贪来的,按道理来说,这些脏钱也是要上缴国库的。
姜远要吃下那一万两的银子,不使点手段哪里拿得安心,正好此时拿来租船。
以后张兴等人追查起来,就两手一摊:拿去租船剿贼花完了。
实际上租船才花几个钱,按最高价每条船五两银子来算,三十条船也不过一百五十两。
次日拂晓,水军大营四千兵卒整装待发,经过九月十四日那晚的厮杀,虽然阵亡了许多袍泽,却也激起了士卒们的血性。
即然吃了行伍这碗饭,上战场是迟早的事,躲是躲不了的。
那不如拼死杀敌,如果能捞点军功活着回来,日子兴许就会好过许多。
士卒们皆抱着这般想法,上战场的恐惧之感减轻了不少。
再者,樊解元这几日可劲造那些缴来的稻米,一点不带眨眼的,就连柴阳帆这等能一餐食半斗的大汉都能吃个滚饱,更激发了士气。
姜远让左千带着四个鹤留湾老兵坐镇漕运司衙门,又给他留了一百水军维持日常运作。
命他在水军大队人马出发后,才可放行三日前被扣下的客船与货船。
利哥儿听得姜远与樊解元,要带兵前往沄水,也穿了皮甲抱了刀,央求姜远带上他。
只因去沄水,必要过明阳湖,他还记着他义父的大仇,此次若是剿杀反贼顺利,便可求姜远一并将蛟龙寨给打了。
“姐夫,您就带上小弟吧!这次,我肯定不乱来,就跟在姐夫身边!”
利哥儿抱着横刀,姜远走到哪,他便跟到哪。
姜远斜了一眼利哥儿:“你伤都没好,去了又有什么用?”
利哥儿连忙道:“姐夫,我伤是没好,但是明阳湖与沄水,小弟熟啊!你带上我,都不用看舆图!”
姜远想了想,此番前去沄水,以七千兵力剿杀二千反贼,且又有三艘缴来的战船,难度应该不是很大。
姜远与樊解元商量过,若杀叛贼顺利,回程时便去攻一攻蛟龙寨。
但明阳湖水道复杂,芦苇荡众多,若有蛟龙寨少当家指路,那就容易得多了。
姜远正色道:“此次往沄水,敌方兵力两千,这比你以前见到的任何场面都要大,也更凶险!
你要去也行,但未到沄水前的这几日,你不得出船舱,尽快养好伤!
另外,这次你若再犯军纪,可就不是被吊起来打那般简单了!”
利哥儿见得姜远同意,也是一脸严肃:“小弟此次定然遵守军令,不冒进不贪功,只观摩!若我再犯,不用姐夫赶我,我自己回鹤留湾!”
姜远见得利哥儿说得诚恳认真,便从腰上取下军弩来递给他:“你乃将门子弟,不会射弩怎么行,拿着,去找三喜教你!上船前要学会!”
利哥儿两眼放光,这种小型军弩,他眼馋好久了,只是一直接触不到。
如今姜远送了一把给他,如何不兴奋,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爱不释手。
姜远看着利哥儿把玩着军弩,心念又一动,这孩子过了年就已十五了,就算成年了。
姜远暗道:处处防着利哥儿接触危险的东西,全是关心在做怪,但这种关心可能反而会限制利哥儿的成长。
有时防得太过,反而有害,不如让利哥儿接触一番也好,他将来迟早是要走武将的路子的。
“你再让三喜教你使震天雷!”
姜远又道:“记住,按三喜教给你的方法使用,你要用心听用心学,那东西极度危险,却也是将来每个将领,甚至每个士卒都要学会使用的。
但这东西还不宜现在就拿出来,其中原因我也不多说,只让三喜告诉你使用方法即可,不可点燃。
以后若是要使,有人问起时,你就说是你学的道法。”
利哥儿见得姜远突然就让他去学使震天雷,不由得呆住了,眨巴着大眼睛只疑听错了。
姜远挥了挥手:“快去!还有半个时辰就开船了!”
“哎!”
利哥儿欢快的应了一声,扭头就往外跑。
如今大周这般情形,什么都不明了,姜远自不敢堂而皇之的将火药拿出来。
这东西一旦被皇家知晓,别管是谁当皇帝,若不能掌控在手中,都得寝食难安。
但姜远也知道,有些东西一旦面世,藏得住一时,藏不住一世,迟早要交与皇家的。
不过这也得看鸿帝怎么做了,这次姜守业背了这么大的锅,若是平安让姜守业告老,且又是赵祈佑上位,这炸药与火枪都可拿出来。
到时征战四海无往不利,大周可称雄天下。
若是鸿帝过河拆桥,这炸药就会在崇德门处爆炸。
姜远没有反心,但若谁对他家人不利,那就怪不得他了。
“呜…”
号角长鸣,数千士卒有序上船,陆续驶出军港往楚州方向而去。
樊解元将三艘缴来的货船恢复成了战船,其中一艘便成了他的旗舰船,挂帅旗的杆子,也从竹竿换成了一根高达三丈的圆木。
帅旗竖在船头,发出猎猎之声,显得气势非凡,这就算鸟枪换炮,不可同日而语了。
姜远却是没有与樊解元同在旗舰上,他与利哥儿三喜、老熊等老兵,以及勇字营、义字营的两个校尉,乘的是另一艘战船。
对于战船操控、水上作战,姜远是外行,便全权放手让卢义武与叶子文去管,他则在船舱中写写画画。
躺在吊床上的利哥儿见得姜远不停的在纸上画,不由得好奇的伸过脑袋来:“姐夫,你画的这船,怎么有两个大轮子?”
姜远头也不抬,手上也不停:“这叫明轮船,比浆板船更易操控,速度更快,所需划船的水手也更少。”
利哥儿听姜远说得这般厉害,虽然不懂,嘴上却是拍马屁:“姐夫懂得真多。”
姜远闻言一笑:“将来你也会懂的,明年开春,你就要去格物学院读书了,这些东西你都要学。”
利哥儿听得头皮一麻:“哪个,姐夫,你也说我是当将军的料,能领兵就行,读书就算了。”
姜远哼了一声:“不读书怎的领兵打仗?我且问你,咱们这船顺流日行七十里,四日抵沄水。
但若是从沄水逆流回济州,河水半柱香流动2里,船在静水中速度不变,我问你,咱们要走几日才能回来?”
“又或者,咱们的战船追击敌军战船,已知敌军战船每时辰可行五十里,他们先逃半日,咱们的战船每时辰行七十里,几个时辰能追上敌船?
又比如,四千大军行军作战,要配多少粮草?负责运送辎重的民夫需要配多少人?
民夫运送粮草到前线,民夫要耗粮多少?到达前线的粮草所剩几何?”
利哥儿被姜远的一阵比如下来,弄得目瞪口呆,他一个答不上来。
姜远敲了敲利哥儿脑袋:“你作为一军主将,你啥也不知道,你还怎么带兵?要想有出息,你就要知道的足够多。”
利哥儿只觉生无可恋,仰倒在吊床上喃喃自语:“我以为带兵打仗够猛不怕死,再精通各大阵形就可,哪里知道还有这么多名堂。”
姜远将刚才说的那些算题写了下来,扔在利哥儿脸上:“行船要几日,我看你也闲不下来,这些都给我拿去算明白,船到沄水还没算明白,你等着屁股开花!”
利哥儿惨嚎一声:“姐夫!我不会啊!”
“你会的!”姜远阴笑一声,看得利哥儿直打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