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陆秉川扶额坐御案前,微闭眼,眉间愁云。
三日后,陆雪青与右相公子大婚,陆秉川以商讨婚嫁之事为由,召来右相。
身着玄色鹤纹官袍的右相,身姿高阔,面相刚正。
他拱手行礼,恭敬道,“陛下,不知此次商议婚嫁之事,可有具体安排?”
“雪青乃朕同父同母妹妹,她生性骄纵了些,心底却是良善。即嫁入爱卿家,往后,朕希望令郎待雪青多些包容。”陆秉川有意无意说起。
右相低首含腰再次应衬,“陛下安心,犬子日后若让公主受半分委屈,微臣定不饶他。承蒙皇上厚爱,犬子三生有幸,能娶到公主。微臣与犬子定当礼数周全,决不失了皇家颜面,亦不会委屈公主。”
“有爱卿此番话,朕也安心。父皇离世,母妃常年缠绵病榻。雪青的终身大事,唯有朕当兄长的来操心。”陆秉川朝后靠了靠,说话间,眉头并未舒展。
“有句话,微臣不知当问不当问?”右相抬了抬眸,低声问。
“爱卿有话直言。”陆秉川拂袖,宽袖扫过扶椅龙头上。
“雪青公主与犬子大婚,如此重要之事,皇太妃不出席,于情于理是否太说不过。”右相低首问道。
“母妃身子不便,从行宫赶回来需些时日,母妃不易舟车劳顿。待雪青与令郎成婚后,朕许二人去往行宫探望母妃,亦算礼数周全。若是勉强母妃赶回宫,惹下恶疾,雪青亦会愧疚。”陆秉川说出心中考量。
“陛下考虑周全。”右相再次低首。
皇太妃去往行宫的原由,大臣们并不知。
毕竟不是光彩之事,陆秉川当时只说皇太妃病痛缠身,需要清修,特意去往行宫。
皇家之事,岂容揣测,右相虽有疑虑,不便过问。
右相眸光瞄见陆秉川愁眉不展,除却商讨婚事,他可另有心事?
沉默一阵,陆秉川拨弄扳指,低眸再次朝右相说道,“爱卿,朕有件烦心事,不知爱卿可有良策为朕分忧。”
“陛下尽管言明,微臣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尽其所能解陛下忧心。”右相再次拱手施礼。
“去年秋分时节,宫中选进一批美人。此举并非朕甘愿,此事乃朝中大臣不满朕后宫乃皇后一人。朕不忍皇后被人诟病,纳娶后宫。近日,又有大臣联名上书,弹劾皇后不容人,独占朕的恩宠,要朕废后。”陆秉川手抻头,心力交瘁。
右相睫羽眨了眨,未曾想,陆秉川与他谈及后宫之事。
此事何须惆怅,他宠幸几个美人,升了那些美人位份,此事便轻易解决。
他愁绪难解,想必是不愿辜负皇后?
“陛下,此乃皇上后宫之事,老臣岂敢妄言。”右相谨言慎行,不敢谏言。
“无妨,今日召爱卿前来,本是议家事。论年岁,爱卿乃父皇同辈,早年历经多,后宅之事,必定比朕更深谙其道。”陆秉川唇边挂抹淡笑,停下拨弄扳指,虚心请教。
右相面色略微难堪,他深知陆秉川为难之处。
他所谓大臣无非是他的舅父,谁人不知那次选秀,皇太妃母族暗自栽培之人也被选进宫。
陆秉川不愿负夏知忧,一直不宠幸后宫美人。
自然皇太妃母族选进去的女子也得不到晋升,朝堂大臣便以此法逼迫陆秉川。
陆秉川想要的法子是既不辜负夏知忧,又能堵住众大臣的嘴。
陆秉川舅父极力促成此事,为的岂是谁做皇后。
他们想要的是陆秉川的后宫必须由他们说了算,往后东宫太子之位也必须是他们一族的血脉。
然则,当年皇太妃为何极力为陆秉川争取太子之位,他们想要的岂止是陆秉川当皇上。
思虑再三,右相缓缓开口,“臣倒有一法子,自古母凭子贵。若陛下当下立大皇子为太子,想必那些大臣也不敢再多言。”
陆秉川攥住扶椅,身子前倾,眸光亮了亮。
一刹那,他的眼神又淡下来,靠后倚在扶椅上,“此法不妥,聿儿年岁尚小,不辩是非,若过早封号,于他不利。”
太子之位比他如今所处位置更危险,一旦封陆聿为太子,朝中党派又会出现分化。
暂不说暗中加害他之人,明面上又会有多少好事之徒带他入歧途。
自古有几个太子能活到继位,他能坐上皇位,经历多少九死一生。
当年若不是梵音公主救他一命,他岂有雪恨这一天。
他走过这条荆棘丛生之路,不愿他的孩子如此幼小,便同样再次经历这番血雨腥风。
待他成年,知是非,辩忠奸,再将权力交付他手。
然则,他的孩子只会成为傀儡,最终被有心人掌控。
右相唇角微微露笑,上位坐的算是位明君,护妻爱子,不似其他君主,只顾权力美色。
“陛下圣明,若此法不通。陛下唯有宠幸几个美人,晋升美人位份,为皇后正名。”右相低首,最终提议。
“晋升位份?”陆秉川深眸中闪过一缕谋算,“朕为何没想过此法,如果朕晋升几名美人,那些大臣还能再说什么。”
“爱卿,你且退下。”陆秉川面色一喜,“来人,拟旨。”
“老臣告退。”右相迟疑片刻,拱手施礼,含腰退出去。
陆秉川是即刻就晋升那些美人?皇室向来先得圣宠再晋位份,他这意思未宠幸谁人,便直接提拔?
右相心里产生疑云,这些乃陆秉川后宫之事,他一个外臣不便揣测。
思虑后,右相大步退出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