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里,只有冰冷的地板纹路,和几双晃动的,沾着污渍的裤腿。
不甘心。
愤怒。
还有深深的无力感。
他一个大男人,竟然眼睁睁看着一个女人在自己面前被掳走。
却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耻辱,比身体上的疼痛,更让他难以忍受。
最后。
拼尽全力,他才勉强从缝隙中,瞥到了一抹水蓝色的衣角。
以及那个被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簇拥着,强行拖拽着,踉跄远去的纤细背影。
越来越远。
最后,彻底消失在了走廊尽头,那片更加深邃的黑暗之中。
宁芷韵就这样,被一路粗暴地拖拽着。
手臂像是要被硬生生扯断。
脚下的高跟鞋,早已在挣扎中不知所踪。
光洁的脚踝,被粗糙的地面磨出了细密的血痕。
但她感觉不到疼。
所有的感官,都被巨大的恐惧所占据。
让她浑身发冷,手脚冰凉。
穿过混乱不堪的宴会厅边缘,绕过惊慌失措的人群。
沈丘和他的手下,动作麻利,目标明确。
显然是早有预谋,并且对酒店的地形了如指掌。
厚重的侧门被推开。
外面是相对安静的消防通道。
宁芷韵被毫不留情地推搡着,踉跄着冲下楼梯。
最终,被塞进了一辆停在酒店后巷阴影里的黑色商务车上。
车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车内,光线昏暗。
只有从车窗外透进来的微弱路灯光,勉强勾勒出几个模糊的人影轮廓。
宁芷韵刚一上车,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的情况。
就被两个男人粗鲁地按在了座位上。
紧接着,粗糙的麻绳,带着刺人的触感,开始一圈圈地缠绕上她的手腕和脚踝。
绑得很紧。
勒得她生疼。
她试图挣扎,却被其中一个男人狠狠地按住了肩膀。
力道之大,让她动弹不得。
绝望,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慢慢没过了她的头顶。
沈丘并没有立刻上车。
他站在车门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被绑在座位上,因为恐惧而脸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的宁芷韵。
他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冷笑。
那眼神,像是看着一只掉入陷阱,无力挣扎的猎物。
充满了掌控一切的得意。
他缓缓地弯下腰,凑近她。
声音不大,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嘲弄。
“现在知道害怕了?”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她眼中那无法掩饰的恐惧。
嘴角的笑意,更加残忍。
“当初你帮着夏敏那个贱人,坑我们沈家的时候,可是很得意嘛。”
宁芷韵在极度的恐惧之后,她的大脑反而变得异常清晰起来。
沈丘绑她,他的目的很纯粹。
就是要钱。
这个认知,让她在绝望中,看到了微弱的生机。
只要是为了钱,事情就还有转还的余地。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抬起头,迎上沈丘那双阴鸷的眼睛。
“我知道你现在缺钱。”
“绑架是重罪,你拿不到钱,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我知道你的目的,无非就是要钱。”
“我可以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你。”
“只要你放了我。”
沈丘听到她的话,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
他脸上的冷笑更深了。
“你的钱?”
他嗤笑一声,上下打量着她,眼神如同在估价一件物品。
“你能有几个钱?”
这女人以为拿点小钱就能打发他?
真是天真得可笑。
她手里那点积蓄,还不够他塞牙缝的。
既然动了手,冒了这么大的风险,自然是要干一票大的。
否则,怎么对得起他今晚的精心策划?
他凑得更近了些。
“我既然绑了你。”
“自然是要搞一票大的了。”
果然。
沈丘的胃口,比她想象的还要大得多。
他根本不满足于她能拿出的那点钱。
他想要更多。
多到,只有祁家才拿得出来的地步。
这个认知,让她指尖冰凉。
沈丘这时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直起身,转头看向车外候着的几个手下。
“我们出了酒店后,后边有没有车跟着?”
虽然计划周密,但他很清楚,祁家不是吃素的。
祁擎那个人,心思深沉,手段狠辣。
虽然祁家主力才刚刚转移回国,根基尚浅。
但他们家的保镖,个个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反应速度绝对不慢。
这么大的动静,祁家那边肯定已经收到了消息。
说不定,已经派人追出来了。
必须小心谨慎,不能留下任何尾巴。
被问话的那个手下,立刻挺直了腰板,语气笃定地回答。
“丘哥,您放心!”
“我一路都仔细盯着后视镜呢。”
“七拐八绕的,换了好几条小路。”
“保证没人跟着的。”
听到这肯定的答复,沈丘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他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脸上的警惕之色淡去几分。
很好。
只要没被立刻跟上,后面就好办了。
宁芷韵将他这一系列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看着他那副明显紧张和戒备的样子,她心里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能让沈丘如此忌惮,如此小心翼翼提防的。
除了祁家,还能有谁?
他的目标,果然是祁遇!
这个浑蛋,竟然想利用她,去敲诈勒索祁遇!
她绝对不能让沈丘得逞!
她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速运转。
既然已经知道了他的目标,那或许……可以利用这一点。
她抬起头,迎上沈丘重新投过来的目光。
“你打算问祁遇要多少钱?”
沈丘像是听到了什么顶好笑的笑话。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双阴鸷的眼睛里,闪烁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残忍。
“问祁遇要多少钱?”
他拖长了语调,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恶意。
“你不是很聪明吗?”
“你猜猜看。”
“你的这条命,值得祁家为你花多少钱?”
他那副笃定又轻蔑的样子,仿佛已经将她和祁遇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宁芷韵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但越是这样,她的大脑反而越发冷静。
过去,她作为沈家名义上的媳妇,曾经替沈氏短暂地管理过一段时间的账本。
沈家的财务状况,尤其是现金流方面,她比谁都清楚。
沈老爷子后来之所以不让她继续接触账目,就是怕她知道得太多。
沈丘如今铤而走险,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必然是遇到了极大的资金缺口。
这个缺口,大到连沈家内部都无法轻易填补。
否则,以他在沈家的地位和手段,根本用不着绑架她来勒索祁家。
她快速在脑海里盘算着。
沈家最近几个项目都出了问题,资金链肯定非常紧张。
沈丘负责的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更是烧钱的无底洞。
能把他逼到这一步的数字,绝对不会小。
宁芷韵定了定神,抬起头缓缓开口。
“你现在缺的口子,可不小。”
“如果连沈家都填不上你的窟窿……”
她顿了顿,像是在认真思考,然后报出了一个数字。
“起码,得一个亿吧。”
她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一个亿。
这个数字,不是她随口胡诌的。
根据她对沈家财务的了解,这大概就是能让沈丘狗急跳墙的底线。
沈丘的眼睛,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忽然一亮!
那光芒虽然一闪而过,却没能逃过宁芷韵的眼睛。
他被她说中了!
他显然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有些不自然地掩饰性咳嗽了一声。
再次看向宁芷韵时。
他故意用一种更加轻佻和嘲讽的语气说道。
“呵,一个亿?”
“那你再猜猜看。”
“祁遇那个情种,肯不肯为了你,损失这一个亿呢?”
他死死盯着她。
他要让她明白,她不过是祁遇的一个玩物。
一个随时可以被抛弃的棋子。
一个亿,足够让任何理智的男人望而却步。
他不信祁遇会为了一个女人,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宁芷韵突然沉默了,一个亿确实不是个小数,祁遇会为她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吗?
就在这时,车子突然一个急刹,紧接着,一声巨响传来。
车上的人全都东倒西歪,慌乱了起来。
司机好不容易控制住了车头,踩下了刹车。
“怎么回事?”
沈丘紧张地问司机。
可还没等司机开,车门就被人拉开了。
是祁遇。
他追过来了。
以祁家的实力,要追一辆刚刚离开酒店的车子,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沈丘终究还是看轻了祁遇的能力。
宁芷韵反应极快地朝祁遇扑过去。
祁遇牢牢将她抱住立刻抱下了车子。
王涛早已打开房车的车门,将两人送上了车子。
随后,祁家的保镖就对车里的人动手。
把车里的沈丘和其余两名手下拖拽了下来,狠狠揍了一顿。
警车也随后赶到,把他们全都带走了。
房车里。
祁遇紧紧抱住宁芷韵。
这份失而复得的喜悦,令他欣喜不已。
“吓死我了,还好找回你了。”
他紧紧抱住宁芷韵。
“你有没有哪里受伤?要不要去医院?”
他关怀的看着她,眼里满是爱意。
宁芷韵轻轻摇了摇头,她已经从刚才的恐惧中回过神来,感受着祁遇温暖的怀抱,她忽然也紧紧抱住了他。
“别再离开我了。”
她轻轻在他耳边说道。
祁遇此时也懊悔不已。
刚才他为什么要离开。
为什么要留她一个人。
他也回抱住了她,抱得很紧很紧。
“不离开,我发誓,我这辈子,绝不会再离开你。我马上安排我们结婚,我不要再等了,一刻都等不了。”
祁擎在车子的另一头,看着两人相拥的情景,嘴角不禁流露出了少有的笑意。
一周后,两人的婚礼在远离京城的一个私人小岛上举行。
婚礼上,祁遇终于牵起了宁芷韵的手,将象征幸福的戒指,牢牢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他终于,娶到了自己心爱的女孩。
至此,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