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是一场寻常的问话回答,他这种反应,立刻引起孙山和顾凯的警醒,只是二人一时没猜透里面隐藏的东西是什么,二人都没先开口。
“是,说是陛下传来的中旨,命汪公公提督中都。”小王公公一五一十地回道,他也看出唐辰对那位汪提督过于关注。
只是与众人设想的不同,唐辰并没有解释他这样问的原因,而是在一愣神后,莫名其妙说了句:
“陛下心善啊!”
三人听的面面相觑,顾凯刚想问他这句话什么意思。
便听唐辰先一步说道:“晚上,选花魁是吧?正好我也没事,就找曹公讨杯酒喝去。”
小王公公眉眼带笑:“那感情好,曹公公听说您来,肯定会高兴的。”
心里则说,坏了,这小阎王去了,那宴还有好宴?咱家得赶快去通报给干爹,让干爹早做准备。
孙山和顾凯则没多少反应,他们二人对于唐辰刚才说话中话,比对选花魁更在意。
其中顾凯似想到了什么,先是眉头紧皱,接着眉头豁然舒展,双眸震颤,瞳孔放大。
在小王公公和孙山又一阵客套,约定晚上入场的时间,离开后。
顾凯迫不及待地拉住想要趁机溜走的唐辰,问道:
“你是不是怀疑拦阻那件要命东西的幕后之人,是姓汪的?”
唐辰眉头挑了一下,看了一眼满脸困惑的孙山,嘴上打哈哈道:
“你看你这人,没喝酒就说胡话,我去找大和尚念经去了,晚上进盘丝洞,得请个和尚坐镇,才安心。”
顾凯面色阴沉,他还想追问清楚,毕竟赵钱李三人全部重伤这事,太令他震惊了。
起初唐辰给他说时,他还不信,后又从张少古那里验证后,他才不得不信。
对方太大胆了,敢截杀皇差,只是大胆的他们,遇到了手段高明的妖孽。
一个五路齐出,四路全是疑兵,而且大胆地将那么紧要东西交给一个才见过一面的少年携带,使得对方功败垂成。
顾凯一直以为是胆大包天的李二公子干的好事,现在看来,他面对唐辰这个妖孽,还是差了一点点。
或许从一开始,唐辰便对江南这些头头脑脑都怀有深深的敌意,将他们都往最坏处想,才会在每次险象环生中侥幸幸存。
唐辰没理会顾凯如何想,他一路高喊着跑进巡抚校场。
“大和尚,大和尚,走啊,我带你逛青楼去。”
校场中。
休整一夜的和尚们,精神愈加焕发,一个个都如罗汉转世似得。
精力充沛的他们,有得已经开始练体打拳。
幸亏,巡抚衙门中没有女眷,否则见到他们这些精壮的汉子,非得流口水不可。
只是这些一心向佛的武僧们,突然被唐辰这么一句话弄的差点破了禅心。
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拳法对练,纷纷看向脚步欢快,满脸喜色的唐辰。
“大和尚,不知大和尚,走啊,我带你逛青楼去。”
“不知大和尚,不知禅师,不知啊……”
“女菩萨滴干活,吆西,腰细地……不知……”
“阿弥陀佛!”
在唐辰毫无顾忌的大喊大叫时,不知大和尚双手合十,面色严肃地从屋舍中快步走出。
“唐施主,要多修口业,小心下拔舌地狱。”
唐辰反唇相讥:“嘿,你这和尚,我有好事就喊着你,你却咒我下地狱,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不知大和尚眉头皱成一个大疙瘩:
“若施主是来拿贫僧取笑的,那就请回吧。”
“咦,你这和尚,真是吃完饭,放下碗就骂娘,要不是我管你们饭吃,你们现在还不知在哪儿露宿呢,别废话,收拾收拾,晚上跟我去参加一个饭局去。”唐辰嘴上一点不吃亏地对大和尚尽情数落。
“佛门戒律不踏烟花之地,请唐大人另请高明。”
不知大和尚对眼前这位少年高官也是有了初步了解。
只要不触犯他底线,这位少年高官是不会阴险算计你的。
甚至还会口无遮拦地跟你开玩笑。
“大和尚你着想了啊,佛家不是向来讲究众生平等吗?既然众生平等,烟花之地与大雄宝殿有什么区别,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菩萨曾有化身娼妓,度化世人的故事,你大和尚不学菩萨也就罢了,连普渡众生的宏源都没有,那你修的那门子佛?”
唐辰的话令校场上的所有武僧为之一愣。
不知大和尚知道他是在胡搅蛮缠,甚至在歪解佛理,可他说的话,令他忽有顿悟:
“以无我之身深入世间,引导众生走向觉悟,阿弥陀佛,唐檀越,你确定不和老衲回寺庙中参悟佛法?”
唐辰的脑袋顿时又大了起来:“拉倒吧,说你两句又来这套。不和你开玩笑了,晚上派两个功夫好的,跟着我去赴宴,若怕人家说你们是和尚,影响不好,就换上俗家衣服,另外你再安排两个人将我这份奏折送上京城,沿途换马不换人。”
说着他将顾凯写好的那几份奏折都取了出来,顺手跟大和尚要了一个包袱包好,让他安排人。
不知大和尚此次倒没再推脱,安排人立刻照办。
至于晚上赴宴之事,他决定亲自去。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大和尚你的觉悟可以啊!”
正经了没两三分钟的唐辰,又嬉笑着调侃道。
搞的不知大和尚刚绷紧的脸皮,差点破了相。
夕阳西下,华灯初上。
晚风熏透了秦淮河,河上灯影浮动,河水被灯影揉碎,今夜的秦淮河分外妖娆与热闹。
一条条画舫早早悬挂起明角灯, 罗列成排,汇聚在秦淮河上。
莺歌燕声,伴随着琵琶丝竹管弦之声,引得旁边贡院中的学子们纷纷出来,登船游画。
“今日这花魁花落哪家,可有的瞧咯?”
“怎么说?”
“你不经常来或许不知,今次秦淮八条画舫各自推出自家当家花魁,这八位已经在这秦淮河上斗了正正一个月,若不是城外闹倭寇,便是这一个月都能将整座江宁城掀起来。”
“有没有你说的这么夸张,不就是几个头牌吗?”
“几个头牌吗?嘿嘿,等入夜见了,你等会别吞掉你的舌头就好。”
那书生刚想反驳,忽听一阵马蹄声响起,扑面而来的肃杀,将秦淮河上的脂粉气冲淡不少。
“唉唉,别说了,你看新任江宁守备提督来了,这位提督刚上任,连续两次打退倭寇,可谓是多年来少有的大捷啊。”
“新任的巡抚也来了,看样子这次花魁争夺战将会相当激烈啊,不然不会劳动新上任两位大人同时登船。”
“就是不知秦总兵会不会来?”
“估计不会,秦总兵人如其名,贞静素雅,不会踏足这烟花之地的。”
“唉,唉,你们看那是谁?怎么带着一群和尚来?”
“唉哟,还真是唉,带着和尚逛青楼,这哥们也算蝎子粑粑独一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