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阿瑞娜镇的所有人而言,安德烈是一个异类。
既然不喜欢杀戮,那为什么要来这里打黑拳?
如果都像他这样循规蹈矩,旅客们直接去正规的赛场就行,完全没必要不远千里来看这里的无规则格斗大赛。
阿瑞娜镇存在的全部意义就是暴力和杀戮,镇中心的这家酒吧之所以叫“摇匀脑浆”,就是因为当擂台的弱者倒地之后,观众们会强烈要求胜者处决弱者,高呼“把他的脑浆摇匀!”
人类天性好斗,让这座深山老林里的小镇繁荣发展,一如天性好赌,让沙漠里的阿拉斯加成为闻名世界的赌城。
不少有权有势的人看中了这里的潜力,即便是远在华盛顿的国会老爷们,有时也会偷偷坐上赞助者提供的私人飞机来到阿瑞娜镇度假。
安德烈的战斗很有观赏性,但在结尾总是以和平的方式终局,这让买票的观众觉得很不满意。
没过多久,他的异端做法就遭到了上层管理者和观众的制裁,用尽手段让他在拳台上输得抬不起头。
在他连败几场比赛之后,人们给他取了个“常败斗士”的羞辱性的绰号,想用这种方式把他挤走。
然而安德烈并没有离开阿瑞娜镇,他依然在其他的小赛场打黑拳,偶尔在附近的餐馆旅店打零工,一晃就是几十年。
回忆到这里,清洁工已经用拖把将拳台上的新鲜血迹清理得差不多了。
不过,与其说他是在用拖把“清理”,不如说他是在用笔刷把调色盘上的红色抹匀。
“呼,没办法,这是管理层要求的,”清洁工耸了耸肩,“谁叫我们的顾客们喜欢看这上面的血迹呢。”
说完,他便把脏水桶拿到擂台边缘,毫不客气地让艾莉婕搭把手。
艾莉婕伸手接过沉甸甸的脏水桶,看着自己在血水上的倒影,又问:
“既然安德烈在这里已经没有出头之日了,那么为什么他还要继续打下去?”
清洁工撇了撇嘴,“我猜他应该是想拿一个「冠军」吧,毕竟来这里打拳的人谁都想要那个金腰带。话说,你要是真的那么想知道他的想法,干脆自己去问他就好了。”
艾莉婕倒也想亲自和安德烈交流,但刚才被后台的保镖拦在外面,不知道安德烈什么时候才会出来。
然而清洁工却表示,直到明天比赛结束之前,像安德烈这样的低级参赛选手都要住在地下赛场的宿舍里,恐怕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但问题是,安德烈还能活过明天的比赛吗?
如果要见他,就必须想办法在今天进入后台。
“呵呵,算你走运,”清洁工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只要你愿意和我‘交个朋友’,我可以把你带到后台。”
擂台下的女孩身上有一种低调的贵气,清洁工抓住这一点,想讨要好处。
就算不用心灵能力,艾莉婕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她试图弄清楚安德烈和安德鲁的关系,于是接受了清洁工的提议,从钱包里拿了几张绿钞塞到清洁工的手里。
清洁工搓了搓光滑的票子,二话不说就带着艾莉婕来到后台入口,和两个保镖说了句“这是我朋友”,便带着她大摇大摆地进入后台。
清洁工指着后台的一个小房间,说:“你的偶像就在那里面,祝你好运。”
说完,他便心情愉悦地吹着口哨离开了后台。
赛场的后台非常杂乱,随意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比赛道具,墙上则挂着铁链、皮鞭、指虎、棒球棍之类的玩意,有些还粘着血迹,在经年累月的使用者变形弯曲。
最夸张的是,这些道具里面甚至有一台“铁处女”。
铁处女是欧洲中世纪发明的一种酷刑刑具,外表看起来就像一只人形柜子,里面布满了尖锐的铁钉,使用时把人关进去,铁钉就会将受刑者完全包围,无死角穿刺人体。
大部分铁处女里面的钉子会避开要害,被关在里面的人不会马上死去,以折磨为主。
然而,赛场后台里的这只铁处女却非常硕大,里面的铁刺密集而且很长,如果有人被关在里面必死无疑,更倾向于直接处决受刑者。
除了铁处女之外,里面还有很多艾莉婕不认识的刑具,有的像凳子,有的像木床,还有的像园丁用来打理花园的剪刀,光是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在这些堆放刑具的区域旁边则是训练区,有些人正在进行格斗训练,有些则正在使用健身器材。
所有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几乎没人注意到艾莉婕的存在,她穿过这些令人不安的器具,来到安德烈的房间外。
刚靠近房门,就听到里面传出暴怒的咆哮:
“该死的,我是不是跟你说过这场比赛必须得输?!”
“只有这样你我才有钱拿,你也能避开周末的正赛,就不用明天去送死。现在好了,你违抗管理层的安排,明天去面对那些根本无法战胜的怪物,到时候指望我来给你收尸?!做梦!”
隔着门,艾莉婕察觉到说这话的人是安德烈的教练。
难怪不得他之前的情绪这么奇怪,原来从一开始,刚才的拳赛就已经被管理层操纵,只是安德烈没有屈从。
沉默一会儿,安德烈低声道:
“鲍尔,我说过你不用再掺和这次比赛,这是我的私事。”
“哼,说得倒轻巧,没有教练你能报名参赛?”鲍尔呼出一口气浊气,激动道:
“好好想想,你都快六十岁了,别的拳手顶多四十来岁就得退休,你一个半截入土的人还赖在赛场上,有谁愿意看你的比赛?我愿意当你的教练完全是看在过去的份上,但你这样不知好歹,那也别怪我无情。”
说到这里,争吵声戛然而止,铁门被猛地拉开。
教练和艾莉婕撞了个正着,他惊愕地看了一眼这个陌生女孩,随后悻悻道:
“安德烈,有粉丝来替你收尸了。”
后台里经常会有某些知名选手的粉丝溜进来“追星”,教练对此见怪不怪,只是阴阳怪气了一句,扭头就走。
鼻青脸肿的安德烈坐在一张简陋的铁床上,抬头看到艾莉婕,惊讶道:
“是你?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他不觉得现在的自己有足够的魅力能够让粉丝追到后台。
艾莉婕知道里面没有外人,便走了进去,关上铁门。
房间只有三四个平方,家具非常简陋,没有窗户,从视觉上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作为最低级的参赛者,安德烈得到的只有这种待遇。
他好奇地看着艾莉婕,心想上一次有漂亮的女孩追到后台来看他,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
“女孩,你到底想要什么?”
安德烈想让这个陌生的女孩说实话。
艾莉婕想了想,问道:
“你和安德鲁是什么关系?”
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她也在读取安德烈的思维。
随后,他听到了安德烈面不改色的回答:
“我不认识什么安德鲁,你找错人了。”
然而实际上,
他的内心却在说:
“安德鲁是我的亲弟弟,”
“一个我绝对,”
“不想再见到的亲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