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村长听了半天了。这会忽然被点名,顿时尴尬无措:“我哪知道是什么?这随便捡个石头也有可能——”
祝宁摇头:“不会是随手捡的。随手捡的石头,可没那么干净,会留下脏污,或者碎石子。死者后脑的伤口很干净。虽然头发上沾了血迹,也沾了许多地上的尘土,但反而因为血液干结的缘故,让死者伤口里面没染上尘土。我仔细看过伤口里面,很干净。”
“万一是出血冲走了呢?”江许卿问。
祝宁:……认识江许卿越久,就越觉得第一眼看到他的印象根本就是假的!这个爱抬杠的人,给我叉出去!
但面对江许卿那双透着好奇的眼睛,祝宁最终还是缓缓开口:“血流得没那么猛烈的时候,不会冲得很干净的。”
而且,死亡又不是因为流血太多死的。
是因为脑出血死的。
江许卿问祝宁:“老师试过吗?这个事情,之后我们也要实验下吗?”
他总觉得不是祝宁说的那样。
祝宁看着江许卿,忽然肃穆:“我要跟你说个事。”
“所有的实验,你用死掉的动物可以。但不可以用活着的动物做。”
“否则,就是虐杀。”
“虽然它们是动物,但它们也会痛。我们要吃肉没有错。但一刀结果了它的痛苦,和折磨它再杀死,是不一样的。”
“你若敢做这样的事,便是欺师灭祖。”
江许卿还没见过祝宁这样神色严肃的样子,呆了一下之后,也是反应过来,立刻点头。
甚至还发了誓。
祝宁这才点头:“其实血冲不出来,是因为皮肉受伤后,伤口会收敛。这样的收敛,就会将那些东西紧紧地卡在皮肉里。除非是极大量的迅速出血。”
动脉出血那种能喷出三尺高的,好比一个小高压水枪了,那还是能冲出来的。
不过普通伤口,哪能冲得出来?
这样一解释,江许卿终于是明白了,连忙点点头:“我明白了。”
伤口收敛这个他是知道的。
这个祝宁讲过了。
生前伤和死后伤,他虽然有时候还分辨不出来,但其中区别还是知道原因的。
说了这半天,最后话题又重新回到凶器上,江许卿道:“那就是很干净的石头,或者是铜铁这种东西。”
他想了一会儿:“会不会是油灯?那种铜的油灯——”
柴晏看了一眼赵村长家的房子,言简意赅:“乡下人用油灯的少。”
铜油灯不便宜。
普通百姓家里用的,要么是瓷的,要么用的干脆就是一个小瓷碟放在木头架子上。
江许卿也反应过来,顿时闭上嘴巴:不是这种东西,又是什么?
赵村长也在苦思冥想。
就在众人都绞尽脑汁想着的时候,有人杵着拐杖过来了。
是赵生德。
赵生德身后还跟着他媳妇左芳芳。
左芳芳小心翼翼扶着他,跟在赵生德身后。仍旧是腼腆不自在,不敢抬头看人。
赵村长有些意外:“生德,你来干啥?”
赵生德有些局促道:“叔,我婆娘看到点事,想跟长安城的长官说。”
既是这样,赵村长就连忙让他快做来说。
范九瞧着赵生德那样,还给赵生德拿了个板凳。
赵生德在妻子左芳芳的搀扶下艰难坐下 ,长出一口气后,才看了一眼妻子,压低声音吩咐:“你就把你看到的说一说,别的一句话也不许多说。”
左芳芳飞快抬头看了一眼柴晏清,随后低下头去,局促道:“那天我要打猪草,起得早。远远看见过孙家有人背着什么东西出来,往山坳那边走。”
这话一出,曲玉堂就一下站起来了,脸上表情都狰狞了——孙担儿竟然敢撒谎!
不过,范九一把就把他给按下去了,并且冷冷给了曲玉堂一个警告的眼神。
曲玉堂一下就清醒了:这是大理寺办案!虽然看着随意,但哪里容自己插嘴!
虽然心里愤怒,但他也不好意思朝着范九点点头,算是道歉。
只是道完歉,他想孙担儿,脸色就阴沉得厉害。
柴晏清听完了这些话之后,也不着急下定论,思忖片刻后反问了左芳芳一句:“那天是哪天?”
左芳芳小声回答:“就是尸体被抬走的前一天。”
“有多早?”柴晏清一面点头,一面又问了这么一句。眼睛也是一直盯着左芳芳。
左芳芳局促地搓着自己的手,“天刚麻子亮那会。还冷着哩。人都不愿意出门的。”
现在还没正式暖和起来。早晚还是有些冷。而且也没有什么农活,不出门也正常。
“你每天都要这个时候出门?”柴晏清看了一眼左芳芳的手——那双手干干裂,黢黑,很粗糙,一看就是日日做活的手。
左芳芳点点头:“猪草长起来了,就要早点出门打草。光吃干草,猪不长。也不是每天,现在隔一天才打猪草。”
现在天暖和起来了,草已经开始冒头了,打猪草就成了必须要做的事情。
“你站在哪里看见的?”柴晏清又问:“能不能带我的人过去看看?”
“能。”左芳芳还是点头。
柴晏清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你确定你看到的人,就是孙担儿?”
左芳芳犹豫了一下,没有直接开口说。
赵生德这个时候问了句:“我们要是说了,你们莫告诉孙家是我们说的——”
那意思,是有点儿忌惮和害怕被报复。
柴晏清点点头:“这个你们放心。我们肯定不会说。”
就是赵村长也紧跟着许诺:“你放心,我也不得乱说。其他人也不敢说出去!”
他发了话,赵生德就放了心,看了一眼自己媳妇:“你说嘛。”
左芳芳这才小声道:“就是孙担儿。他回来时候,我又看到了。不会错。”
柴晏清便没有再问其他问题,只让左芳芳带范九去地里看见孙担儿的位置。
之所以没有都去,是不愿大张旗鼓——赵家村村民现在都巴巴看着他们这边呢。人都去,那等于赵家村人都知道了。
范九走后,祝宁看向孙担儿家那个方向,皱眉:真是孙担儿?